方肆懿倚沙发扶手削苹果,削好了给迟楠切一半。
他倒想看迟鸣何许人也,惹得方晴衣抛家弃子。
被迟家兄弟抛在京郊的大兵无所事事,已经种上地了。
为不耽误兄弟们的前途,这次迟楠必须跟迟大帅说清楚。
迟大帅其人,身高七尺五,浓眉大眼,满面红光,头顶毛发稀疏,却蓄着修剪精致的胡子。
比实际年轻不少。
进门时身后跟一队跟班,很有排场。
迟杄跟迟楠垂头躬身,怕自己太过显眼,而方肆懿把下巴抬到了天上。
这样的迎接队伍挺独特。
迟大帅见小儿子收敛了爪牙,以为是军队生活的磨练跟哥哥的管束起了作用,心中甚慰。
“三儿啊,给爹看看瘦没瘦。”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迟楠的衬衫下摆放开,遮住隆起的小腹。
迟大帅左看右看,觉得哪不对劲又说不出,只能得出:“胖了点,胖了好。”
到饭桌上入座,他终于发现多出的存在。
“这位是?”迟楠背后拧了方肆懿一把。
方肆懿看他面子朝迟大帅颔首:“方肆懿,唱戏的。
久闻不如一见。”
听人提唱戏,勾起对往日的追忆,迟大帅好生打量他,颇为感慨。
“你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虽然如此,家宴带外人来,不像那么回事。
询问的目光投向二儿子,迟杄错开他目光,清清嗓子。
“先坐下吧,坐下再说。”
“军务熟悉得怎么样啦?”迟大帅大刀金马地坐在案头,拔开红酒塞子闻一闻。
“这次回来,我这个老家伙累了,要撂挑子不干了。”
迟楠啪地撂下筷子。
“爹,我不能带你的兵。”
迟大帅瞪圆眼睛,看看手指摩挲杯口的迟杄,又看看耷拉脑袋的迟楠。
外人面前,不想直接发火,显得没有素质。
“你给我个原因。”
方肆懿抬起头,看向桌对面坐立不安的人,眼神暗示索性说了吧。
“我生病了。”
迟楠拖长尾音,拿出从前那套,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迟大帅一拍桌,迟杄捞回差点掉地下的空酒杯。
那胡子气得一颤一颤,宛若老狮子无声怒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行!你爹我还病了呢。”
纸包不住火的。
迟楠豁出去了,捂住脸不敢看他爹的表情。
“我怀孕了。”
第30章
迟大帅见他顶嘴,拍桌子站起身:“你就算怀孕......你怀孕了?你怀哪门子孕。”
饭桌上另外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低下头。
迟楠飞快地解释了特殊的体质,刻意省略交代孩子父亲是谁的环节。
迟三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哥哥的。
迟大帅颤巍巍坐下,沉默片刻。
“谁的孩子?”他似有所感,看向正襟危坐的方肆懿。
“我的。”
“我的。”
两个人的声音撞到一起,一个理直气壮,一个虚弱但坚定。
迟大帅回过味来,转向正视他的迟杄,巴掌卡在空中,白眼一翻抽了过去。
“叫随军医生!快点!”迟杄知道他身体不好,随身带着医生。
迟楠蹿到他身边掐人中。
医生拎着药箱进来,和水服了药,迟大帅缓过来劲儿,戳到迟杄的鼻子尖下。
“你你你你你......就这么照顾你弟弟?”迟杄跟迟楠两只霜打的茄子,不敢看他。
“家门不幸啊!”方肆懿旁观他抽过去又勉强活过来,有点怜悯了。
“你保重,我们会照顾好迟楠的。”
迟大帅穿透他窥探当年倩影,红了眼角。
自觉有损威严,偷抹掉眼泪。
“唉,一个也指望不上。”
他仍然无法理解今天,今天所有的事,留待来日慢慢接受为佳。
年纪大了,再抽过去几次可要命。
宏图霸业蹄踏成黄土,天伦之乐总不能落空。
瞄一眼衬衫下摆的肚子,他重重叹口气。
自己受到不小的伤害,怎么还觉得亏欠了小儿子。
“对了,上次三儿被绑架那个事......”“爹,你刚说自己病了,什么病啊。”
迟楠见势不妙,及时转移了话题。
方肆懿朝他眨眼,得他回敬一个呸的口型。
迟大帅抬起头,不自然地东瞅西瞅。
不算外人了,男儿媳也是儿媳。
“断子绝孙不干净的病。”
稀里糊涂说完,他唉声叹气,不好意思跟两个儿子对视。
方肆懿懂了,花柳病呗。
英明一世,老来遭此横祸体面尽失,大快人心。
这样想,便又能对迟大帅宽容些。
“您别这么说,小病。”
迟大帅离开时犹疑地回头。
方肆懿发现他掐了肥厚的掌心肉,似核查眼下一切是梦非梦。
迟杄鼓起勇气:“爹,今年过年......我们不回去过了。”
迟大帅如梦初醒,视线飘忽两个儿子间,忽然觉出一片重影。
扒了两下,扶住车门。
“到哪儿过?”迟楠于心不忍,上前搀他一把。
“去上海。
二哥那边有房子。”
乖张跋扈许多年,最终稳沉体贴下来,竟是为了踏入见不得光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