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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鸣握住他的胳膊,寄托厚望般拍了拍。
  他不懂自己寄托了什么,迟楠也没懂自己值得托付什么。
  迟大帅上车,收起作为父亲的部分,像军人那样正了军帽,眼神锐利明亮。
  “二十六军八团临时团长迟楠!”“到!”迟楠敬个歪歪扭扭的军礼,屏息敛神。
  军姿还过得去。
  迟大帅摇摇头,吩咐司机发动汽车。
  “往后的日子,你们悠着过吧。”
  之后几天,迟大帅没露面,纪律森严的二十六军不断有人来送些有的没的,放下就跑。
  人往往怜惜美人迟暮,而英雄迟暮、美人末路,另有一番唏嘘伤怀。
  末路的美人推着两位原地感伤的孩子,转身走进红砖楼,背对残阳,以为躲得开收拾不起的遍地血。
  末路多的是柳暗花明。
  死去的虞美人连根拔起,大地的窟窿填上沉默、耐得住冷风的矮树。
  北平的冬天来了,他们要快马加鞭,让冬天追赶他们钢筋铁骨的马,赶在冬青的前头,赶在被多灾多难的人世抓住前,像南渡中搭伙的雁,几朵无家可归的云,奔赴四季如春的天涯。
  中间出了个小插曲。
  迟楠提起,长这么大没去过塞外。
  另两个人光速退了火车票,开车陪他走这一趟。
  其实迟楠没那么想往北走,冻人,可这种感觉也挺好,不是吗。
  出关前,孔七的马追上了他们。
  孙防川身后是那支打过交道的小队,望去宛若草原四海为家的羚羊。
  孔七拿下脸上半块方巾,翻身下马。
  常随他身的文明杖没有带,皮毛代替呢大衣罩在肩头。
  那股天然的匪气去了雕饰,扑面而来。
  方肆懿安抚地拍拍迟楠手背,裹紧大衣下了车。
  “真要走?”孔令真脱下左手的皮手套。
  方肆懿双手插兜,看着他笑了。
  “今天走的要是路青,换我问你,你走吗?”孔令真哼一声,把手套甩进他怀中,摘下食指上花纹繁复的金戒指。
  “拿着这个。
  认识一场,就此两清。
  再见如果是敌人,便永远是敌人了。”
  方肆懿把皮手套还他,戒指收进西装内兜。
  “当真两清吗?”孔令真上了马,握住缰绳一敲脑袋。
  “瞧我这记性,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那阵子方肆懿天天打听迟楠,烦得他觉也睡不香。
  方肆懿从车里抬出一坛泥封的酒,单手递给他。
  “提前请你喝喜酒,二十年的女儿红。”
  孔令真不客套,掀开泥封,于凛凛风中长饮一口。
  “好酒。”
  松开手,酒坛四分五裂,余下的酒酿成离离北风,滋润下个季节的高粱。
  而那些,与今年的雪无关。
  “你跟孔七到底什么关系?”上了车,迟楠目光如炬。
  “那是他的故事了。”
  方肆懿故意卖关子,“亲我一口,就给你讲。”
  迟杄受不了,从前座扔过来一条围巾,正好砸在他脸上。
  自草原归来,迟楠度过了十余年中最安全的一段日子。
  腻人的奶油蛋糕无限量供应,可以在凉爽的白昼敞开腿,骑到欲望上面。
  方肆懿被坐过的脸湿漉漉的,使他联想到每天早餐桌上的羊奶,平静而腥膻的表面。
  舞厅,电影院,马场,暂时不属于分外贵重的他。
  赖床时,迟楠总被迟杄拖出被窝,按住操几顿,以至赖床到中午的毛病日趋改好。
  偶尔都有空,三个人在阁楼的榻榻米上坦坦荡荡做爱。
  这时迟杄跟方肆懿从不吵架,迟楠落得耳根清净,就想这一刻再长。
  那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窗台光秃秃水泥阑干,凹陷处卧的雨水倒映阴天的蓝。
  电车清脆驶过,报童的叫卖声声悠远,拉长了叮铃叮铃的金属响。
  迟楠睁开眼,九个半月胎儿撑大的肚皮首先入眼,一丝不挂下,失衡中透露生命的平衡。
  方肆懿睡右边肩膀,一只手横在他胸口,虚拢愈发丰满的胸部。
  迟杄睡左边肩窝,感觉到他的醒来,下意识将嘴唇贴在耳根。
  大腿根精液干涸的痕迹,昭示着湿泞如同日复一日的错觉。
  摸了摸两个后脑勺,熟悉的呼吸令他心安。
  一阵隐痛传来,不知为何想起那个梦。
  方肆懿的红豆破出自己血肉,缠绕成参天大树。
  痛感愈渐强烈,迟楠抓住两只胳膊,晃醒他们。
  “我感觉要生了。”
 
  


第31章 番外 春梦
  迟杄有时后悔带方肆懿来上海,简直像养了两个孩子。
  不对,三个,肚子里还有一个。
  方老板除了围着迟楠转,其余大小琐事一概不管。
  这样做甩手掌柜,分明是存心。
  他没工夫和方肆懿较劲。
  十一月,中原大战正式结束,迟杄回北平,敦促迟杨将几个违法乱纪的兵送进大狱。
  关了半个月折磨死,再扣上畏罪自杀的帽子。
  当下该休养生息的隐匿去了,春风得意者哪有心思管区区几个兵的死活。
  匆匆赶回上海,到家时接近黄昏,弟弟还在睡午觉。
  脱下外套和衣躺进另一边,迟楠感觉到腰上多出条手臂,闭眼后靠在炊烟味儿的胸膛。
  当年房子置在热闹地段,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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