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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渐的眼前仿佛晃过了无数的过往岁月。
  凌昱的这张脸对他而言太过熟悉,甚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幼年梦魇里。梅清渐幼时畏惧他,而后厌恨他,自始至终,都没能挣扎出他所投下的阴影。
  他想起自己曾在稷下学宫的雪地里抱剑守到天明,浑身湿透冻僵,一步一步走回居所;他想起七杀崖底的冰冷雪坟前,稚嫩字迹一笔一划书写着的“貜如之墓”;他想起在大荒渊底的阵法中,五感剥离时的剧烈窒息感;他想起林袅袅死去后的破晓时分,凌昱御风而去的背影。
  他额角那条蜈蚣也似的丑陋疤痕依然在隐隐作痛。他平生所遇的惨痛境地,细细想来,竟有一多半儿是拜凌昱所赐。
  可他同样想起,昨天傍晚,那个在天相峰下来回踱步的寂寥身影。江别的声音仿佛依然回响在耳畔,“凌昱桀骜不驯、弄性尚气,但是他本心并不很坏。”
  梅清渐蓦地只觉周身发冷。
  他陷在凌昱的锋锐眼神里移不开目光,他没来由地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他要承认他在大荒渊中起了杀心。
  站在眼前的人仿佛是一头伤痕累累的困兽,手无寸铁,走投无路,面对有心人的栽赃陷害,面对流言蜚语的围追堵截,犹自不肯放弃最后一丝仅剩的骄傲——而他最后的骄傲,就是坦坦荡荡地束手待死。
  周遭围拢着的昆仑弟子大多数神色漠然,庸人只知随声附和,对待他时是如此,对待凌昱时亦然如此。
  他们仅凭一己喜恶判定是非,更有甚者,仅凭人云亦云判定是非。
  而梅清渐比谁都知道,口舌能杀人。
  有些伤痕一辈子也难以愈合。梅清渐不屑于施恩于凌昱,不屑于他有所报答。他只是不愿与庸人归为一谈,不愿对不起江别,不愿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这些百转千回的心绪仅仅只在一瞬之间。梅清渐全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踏前一步,拦在了凌昱的面前。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清晰地响在耳畔。
  “等等。”


第25章
  “昨天夜里,我也在天相峰上。”
  梅清渐定了定神。众人的目光与议论声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稳下了心绪。
  “昨夜江师兄来访天机峰,是我将他送回天相宫。此事我师尊也知道,诸位不必疑心。”
  天机长老微微点了点头,梅清渐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掠过面前神色各异的旁观者,最终定定地望住了万俟昌:“江师兄虽伤势难愈,可是万俟师弟应当知道,以他的修为之深,旁人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万俟昌通红着眼睛缓缓点头,哑声道:“师兄重伤至今,连运鼎的力气都不足了,却还能算得准我鼎火的时辰。拨草瞻风,只有更胜昔日。”
  “不错。昨夜傍晚,我与江师兄亲眼在天相峰上看到了凌师兄。
  “他接连上峰数日,皆是关切江别师兄伤势之故。江师兄早已看在眼里,只不过是不必说破罢了——此事是我亲眼见证,你们纵使不信他,也该信江别师兄。”
  万俟昌沉默片刻,伸袖将通红眼角一把抹了,深深地扭过了头。
  梅清渐看向众人,朗声道:“我不知道凌师兄在大荒渊中是否别有居心,可我知道他绝不是混沌的内应。当日他与混沌过招,混沌意图招揽,而他戟指以骂,字字句句,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终究将目光落在了凌昱身上,凌昱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梅清渐,眼底有无穷的情绪翻涌着。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说谢,可是嘴唇挪动了几下,始终没能说出口来。
  梅清渐当先移开了眼光。他心中还压着更为沉重的思绪,片刻不得松懈:“有关混沌,我有些许猜想,需得对诸位师长、同门据实以告。”
  当下,梅清渐将他们如何在大荒渊中见到七杀长老,脱身后如何为七杀长老疗伤,如何谈及夺舍之事,以及穷奇现身的前因后果,尽数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除了天机长老,这些话他从未对旁人说过。一是知道兹事体大,不得轻忽,二来是因为他不肯相信七杀当真被妖兽夺舍,心中始终抱有一丝渺茫希望。
  可是现在终究是不行的了。所有潜藏的疑窦都生根发芽,终究令他无所逃避。
  “……与混沌交手之时,我已有起疑,而今想来,只怕七杀长老当真已由混沌夺舍,方才令江别师兄措手不及,以致于遭他毒手。
  “穷奇曾说,他要送我一份大礼,目下来看,正是以此事栽赃凌师兄。”
  周遭窸窣议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皆是半信半疑的模样。天枢长老沉下了脸色,呵斥道:“荒唐!七杀销声匿迹足有十多年,你空口无凭,就要了结这十几条人命吗?”
  凌昱踏前一步道:“师父——”
  “前事尚未厘清,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天相长老缓缓从江别的尸身旁直起身来。
  他面色死灰,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住了梅清渐,“你所说之事,干系太重,有谁能替你佐证?”
  江别已死,凌昱负屈衔冤,薄九人微言轻,而今唯有宁子亁与闻燕声在场。
  梅清渐向前方看去,闻燕声的眼光与他一触,微微地低下了头,而宁子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半晌,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道:“梅师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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