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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哭,直似是几尊泥塑木雕一般,众人几乎都没留意。
  直至此时,万俟昌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想要站起来,没能站稳,脚下晃了一晃就扑跌下去,膝盖重重磕在了坚硬的青石地砖上。
  然而他却像是浑然不知疼痛似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凌昱,一字一顿地道:“我师兄活不长了,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
  凌昱将目光投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俟昌双眼里血丝密布,他倏然指向了江别的尸身,悲愤道:“你对我师兄说过的话,你早忘了,我还记得一清二楚!你在天相峰中滥杀无辜,出口辱及我师父,师兄不过斥了你几句,你就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我呸!
  “我师兄的确是重伤难愈,可你若只当做出这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来,就能令师长们信了你的鬼话,你做梦!”
  他一口唾沫狠狠啐向凌昱的脸上,凌昱动也没动一下,那一口唾液便不偏不倚落上他的侧颊。
  四下里鸦雀无声,凌昱直视着万俟昌通红的双眼,双手十指在袖底缓缓地紧攥成拳,腰间的亁坤金随剑主心境时而滚烫时而冰寒,其中滔天风浪,外人不得而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凌昱始终没有动,脸侧的一点温热黏腻便逐渐风干,僵硬而干涩。
  隔了好半晌,他慢慢地说:“我没有杀江别。”
  昆仑诸峰弟子之中,凌昱的桀骜不驯向来是出了名的,大庭广众之下何曾受过如此唾面自干的奇耻大辱。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他是做贼心虚,还是此事当真另有缘故。
  就在这当口儿,忽然有个怯生生的嗓音道:“我也见过他。”
  那是天相峰最小的弟子,今年才不过十二岁,天真稚嫩,一团孩气。
  他躲在自家师兄身后,指着凌昱道:“好几次夜里出门解手时,我都在天相宫外见过他。他紧盯着江师兄的寝殿看,却不进去。”
  天相峰门下的弟子虽说修为平平,却都是由江别亲自教导,所言种种,自然比魏棣来得可信。这就像是开了个头。人群中面面相觑,你一言我一语,忽然都一个个说了起来。
  “山中巡视皆是两人结伴,而他自诩高人一等,时常逾矩独行,也不知都去了哪里。”
  “他心狠手辣,去年冬天下山除妖时,有两位师弟中了妖毒,受尽折磨,他却执意说他们也会变异为妖兽!最后那两位师弟死得不明不白,定然也是他下的毒手!”
  “他时常口出厥词,说昆仑各峰都比不上天枢峰。”
  “天同师伯慈悲为怀,可惜捡回来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魏棣膝行着扑向宁子亁脚下,死死地抓着了他的一方衣角,伏地痛哭道:“——宁师兄!弟子知错伏法,可是,可是你们也不能将真凶逍遥法外!弟子从未杀过人,弟子敢赌上全家性命,在此立誓!”
  闻燕声远远地站在一侧,轻声道:“凌师兄,你平日不该跋扈至此。”
  凌昱沉默不语,他将眼光从众人身上一个一个挪了过去。
  喧嚷嘈杂,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一张张嘴唇开合,吐出的尽是蛇涎蝎毒似的字眼。
  眼前有他同门所出的师弟,有他并肩御敌的旧识,平日里多得是曲意逢迎的亲昵谀词,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遍览昆仑山上下,唯一一个能对他说出逆耳忠言,唯一一个与他坦荡交心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躺在了这里,死不瞑目。
  凌昱伸出手去。死人的肌肤冷得像冰,他的指尖搭上了江别的额头,替他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他从江别的尸身旁缓缓站起身来,迎着周遭的视线一个个扫视过去,平白即生出一番睥睨天下的孤勇傲气,张口之时,字字铿然有声。
  “我没有杀他。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好!”
  殿外陡然传来一声喝采,这声音低沉浑厚,竟是格外响亮,直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凌昱倏尔侧头看去,叫了声师父。
  众人看时,除了卧病在床的掌门天府长老,各峰峰主尽皆到场,想必都是看到焰火讯息后赶来。
  天相长老脚步趔趄,全靠身边的天机长老搀扶才不至跌倒,进殿中顾不得其他,当即俯身前去查看江别的尸体。
  天枢长老站定当场,神色肃穆,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凌昱。
  “有一句话,以往为师从来不信。今日,需得问一问你。”
  凌昱垂手而立,坦荡荡地迎上了天枢长老的眼睛。
  “——公西弈曾经对我说,你在大荒渊中暗害了梅清渐。当真如此吗?”
  梅清渐凛然抬头。
  这句话当真是语惊四座,直如火上浇油一般,令得在场众人纷纷惊骇变色。
  梅清渐顾不得左右向他投来的异样眼光,更顾不得周围的窸窣议论声,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凌昱,而就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凌昱也将目光转向了他。
  他从未见过凌昱这般的眼神。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一贯目下无尘,几乎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梅清渐分明看清凌昱转瞬即逝的一丝狼狈,待到迎上他的目光时,凌昱眼底汹涌的情绪犹如骤然翻起的惊涛骇浪,矜傲未改,却透出几分凛冽的决绝锋芒,带着不顾一切的坦荡与释然,他定定地看住了梅清渐。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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