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乔阳听进了陈冬的话。
但只听了一半。
他每天都来快餐店,点上几杯可乐,一坐就是一天。
待中午陈冬下班,才笑嘻嘻地挺着灌得溜圆的肚子,死皮赖脸跟在她后头。
无论陈冬如何讥讽他,撵他。他就笑眯眯地弯着眸子:“好歹我这颗牙也是为了你拔的,我过来看看你怎么了。”
陈冬瞧见他便烦得很,转过身,迈着大步蹬蹬往前走。
“你知道聂辉最近在忙什么吗?”
刘乔阳的话声总是上扬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与鼻音,漫不经心地晃着脚步。
陈冬烦躁地应道:“我怎么知道?我们又没关系。”
腕子忽然被只粗糙的手掌捉住。
陈冬挣扎几下,没能甩脱,当即便要火。
“嘘。”
刘乔阳握着她的手臂,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眼眸弯垂着,纤长的眼睫半掩住晶亮的瞳仁:
“你看那个人,认识吗。”
陈冬微偏过头,视线往路对面扫去。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立在电线杆后,身上套着件深灰色休闲服,棒球帽低低压住半张脸。
陈冬一时没能认出是谁。
“是老宋啊,”刘乔阳低低笑了起来:“聂辉的兄弟、聂辉的左膀右臂……”记住网站不丢失:po18q s.c om
“第一天见你,我就现他跟在你后面。”他身体随着笑意轻微颤动,瞳孔大张,如渡着团明亮的火焰。
“谢谢你,陈冬。”
他这么说道。
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忽然从街头疾驰而来,轮胎磨擦地面出刺耳的尖锐爆鸣,直直停在路对面,截住陈冬的视线。
她听见车门哗地开启,混乱的脚步夹杂着行人的尖叫,以及沉闷的击打声。
面包车摇晃起来。
有人从车窗探出头,向刘乔阳招呼道:“乔阳,办好了!”
刘乔阳松开陈冬的手腕,眯着笑眼:
“最近晚上别出门。”
他说着,步伐悠然迈向马路对面,抬手向陈冬挥了挥:
“走啦,拜拜~”
那双杏眼弯垂着,薄唇挂着清浅的梨涡。日光自挺拔的鼻梁投射而下,那半张隐在阴影中的面容,映衬着脖颈触目惊心的疤痕,诡异、扭曲。
面包车疾驰而去。
这是市里最繁华的街区。
而老宋,是陈冬见过体格最健壮的成年男性。
夏日的阳光炙热而明媚,滚烫的温度裹挟着周身,寒意却自后脊缓缓蔓延。
这一切,清楚,直白,又暴戾地闯进脑中。喧嚣的街头与纷乱的人声,都在此刻变得遥远而朦胧。
得帮帮老宋,刘乔阳他……
她脚步忽然一顿,整人直愣愣地立在原地。
——是黑社会。
聂辉是。老宋也是。
他们没什么不同。
她抬眼往街对面望去。汇聚的人潮已然散尽,街道又恢复如往常般热闹的气氛。
她神色平静下来,转过身,抬腿往电脑城的方向走。
这件事与她,与普通人,与被压迫者,都没有丝毫的干系。
……
手机店门口摆着块小黑板,上头写着行粉笔字:
购买叁百元话费卡,赠送小灵通一部,十元月租无限通话,先到先得!
陈冬迈进店里,指着那块黑板问道:“哥,这个活动我能参加吗?”
闪耀女声的比赛进入尾声。
景懿和短姑娘不仅自己买卡,也会帮住宿生带几张回去。
每天加起来也有大几百块。
“你想要我送你个,”老板笑眯眯地摸出个黑色小灵通搁在柜台:“这玩意儿不值啥钱。”
陈冬接过小灵通,在手里摸索着。
“长途电话也免费吗?”
她忽然抬头问道。
“本地通话免费,拨长途两毛钱一分钟。”老板让她一问才想起来,提醒道:“它有区域限制,只能在本市用,你带到市区外就用不了了。”
陈冬应了声,握着小灵通回到地下室,躺在铁床上摆弄起来。
屏幕的光亮映出半张苍白疲惫的面容,那颗清浅的小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想打给许童,却不知道许童的号码。
空荡荡的联络簿,最后只孤零零地留下串“家”的电话号码。
……
陈冬一天天数着日子。
再过四天,她就在快餐店干满一个月。
加上帮买话费卡的钱,这个月工资几乎接近两千块。
这是陈冬第一次有余力存下钱偿还本金。按照这个收入,她再干上十个月,就能彻底把贷款还清。
许童递来的那张夜校传单还留在地下室,平整地夹在书页中,锁在抽屉里。
她还是想上学,想念书。
等还完债,等攒够学费,她要去报名夜校,考张会计证书。
快餐店的玻璃门陡然开启,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