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烊,日落西山,暮色溶溶,大街小巷,行人渐渐的寥落。
  入夜,华界宛如一座死城,风雨却是肆虐的。
  劲风催着骤雨,越过廊檐,吹倒了桌案上的酒杯,酒湿了一截地板。狂风肆虐,连院子里的桃杏也不放过,吹的杏核乱颤,青翠又泛着些许枯黄的叶子湿透了黏在石板上,透过竹窗的缝隙隐约可见。
  穆柯逃脱父亲的监管,找杜子豪帮忙弄到了一艘航船。
  穆柯在人影幢幢中喘着粗气,马靴踏着雨水地,彻夜不眠,马不停蹄一般要送这些同 志去码头。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日的教训——血勇之人难成气候。
  他不该一时冲动,带着人和突然冲出来的工阀交火。
  穆柯眼前闪过一个画面,那些工阀和青洪帮会的人系着符号臂章——一匝白布,上面用墨笔写个“工”字。斧头霹雳声中夹杂着射击声,子弹密如连珠,在黑夜里织起辐射式的火网与弹道。
  他身边的人在哄杂和厮杀声中倒下,血沫弥漫到空气中令人作呕,刮来的风也夹杂着血腥味,脚下更是横尸枕藉、流血漂橹。
  穆柯猩红着眼声嘶力竭地怒吼,斧头柄突如其来夯在了他头顶,鲜血沿着额迹汩汩而下,入眼的是血雨,满目暗沉的红模糊了他的视线。倒下那一刻,一切都是红色的、迷眩的、骇人的。
  当他拖着负荷重伤的身体,踉跄颓然地往回走,着实不济,便倚在墙角任由身体滑坐在地上。
  血雨还在下、砸在脸上,腥风还在刮、冲进耳朵,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忽地在风雨声中传来一阵夹杂着急促喘息的疾奔,穆柯警觉起来,抄起手枪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若玉。
  窄仄的弄堂里,他抱着油布伞边跑边不时的回头张望,哗叽长袍的白色袍角风里雨里的来回翻弄。
  看到自己的时候,他立马顿住了步子,布满雨水的脸不知是被吓的煞白还是本就皎如明月,夜色太沉,看不到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眼睛是不是满含惊惧。
  现在想想那一刻他应该是被吓到了,毕竟一身棕绿军装满是浸了鲜血的斧痕,更何况自己一脸的阴骘把黑洞枪口瞄准了他。
  穆柯扣动了扳机。
  若玉只是愣在原地吞了吞口水,尔后在拉枪栓的“喀吧”一声中回过神来。
  水沿着他的衣袖如线而下,他撑开了手中的油布伞,低垂着眼帘不去看他手里的枪,只看着他的马靴缓缓靠近。
  自己的头顶多了一把油布伞,隔开了瓢泼大雨,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这一隔,恍如隔开了红尘纷沓,恍如隔开了乱世浮生。
  哪里来的小子?
  若玉把伞轻放到身边,冰凉的掌心覆上了自己的手,拿过自己手里因雨水浸湿随时会炸膛的手枪,取而代之的是那把伞柄。
  穆柯在雨帘里看不清若玉的脸,只记得他的眼睛很漂亮,黑如点墨、亮如繁星。
  他攥紧了自己的手,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安好」
  周围一片漆黑,他的心情却是明亮的,宛如枯木逢春,枝上开了两三朵娉婷的花,是光、是暖……
  “若玉小爷,你乱跑个什么?大上海整天闹gm,随时有暴乱,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端我们可都要跟着陪葬。”
  “我没有要跑,我便急。”
  若玉走了,穆柯心里嗤笑,他原是要逃跑的,只不过又被谁捉了去。
  他来了自己也要走了。伤养好罢,穆柯便动身回了广州黄埔军校……
  此刻夜色渐沉,穆柯还在奔跑,绕过白公馆,绕过香榭小櫊……
  吾爱——
  秋晚的江上
  归巢的鸟儿
  尽管是倦了
  还驮著斜阳回去
  双翅一翻
  把斜阳掉在江上
  头白的芦苇
  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
  ——我情愿我们是一双白鸟,归巢的、倦了的白鸟。


第20章
  早晨季杏棠起床的时候,看了看还在睡着的若玉,怎么起了一脸的小红湿疹子。
  若玉醒的时候季杏棠正在刮胡子,他边揉眼迷糊着蹬鞋边嘟着嘴说,“哥,我怎么感觉全身都不舒坦。”
  季杏棠放下了刮胡刀,用湿毛巾沾了沾,把镜子递给了若玉,轻声问道,“身上有没有?”
  若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净的小脸上一块又一块的红斑点,本来还不觉得,一看便觉得瘙痒起来,想要伸手抓一抓。
  季杏棠忙攥住了他的手,“别乱动,挣脸面的活计可别留了什么瘢痕,先用西洋皂洗洗。”
  若玉解开自己的领口看了看,身上倒是没有,也不在意趿拉着鞋子去刷牙。
  “牙膏精没了,先用糙盐凑合着,嘴里难受桌子上有水果”,季杏棠穿戴好出门前交待道,“你在这里好生待着,到饭点儿有人来给你送饭,别乱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千万别抓脸。”
  若玉拿着戏本用牙签臻了车厘子往嘴里放,吐了果核问道,“哥,你干什么去?”
  季杏棠扣上帽子,整了整西装领带说道,“你也真能沉住气,外边闹的都要把屋顶掀起来了。本想着把你送到王少卿那儿去,你又起了一脸的疹子,这一拖得到元月十五,我先去给你抓些药,再去穆家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事”,他顿了顿又道,“这屋子有些潮,我回来给你换间朝阳的。”
  若玉仰面笑道,“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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