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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踏入院门,便起手结印,把这一整个院落封得风都不透,这才皱着眉头坐下来。
  “你倒是好大的胆色。”南熏见面开山,“还敢回来,不怕太华收了你。”
  夏夷则现了身形,“我欠太华一条命,太华欠我一个解释。左右是死,死在别处,总不如死在这里明白。”
  南熏点点头,“事到如今,瞒无可瞒,你问罢。”
  “我当真是妖?”
  “半人半妖。”
  “母妃当真是……”
  “南海鲛人。”
  “此事师尊一早就知道?”
  “你一身妖气正是清和亲手封印。事及天家颜面,又关乎你之生死,你师尊也很是犹豫过。”
  夏夷则心中了然,轻轻一笑。“然而以师尊之心,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终究是要留我一命的。”
  南熏点头不言。
  夏夷则低头不语,兀自愣了一会,复又抬起头。南熏尚未明白,只看着他起身几步,然后撩袍跪地。
  南熏摇头,“你若要拜谢,该是拜给清和。”
  夏夷则亦摇头。“这一拜,是为了太华容我多年。师祖不见我,我一介半妖,亦无颜见她。还劳师叔祖代我转达。”
  言罢他郑然叩首,落地有声,铿锵三下。再抬头时,额上已泛起血丝。
  “谢师祖容我之恩。逸尘无以为报,只愿此生永无累及师门之日,瞒天过海,辱没三清,皆我一人之罪,与太华无干。”
  “亦谢师祖,容我师尊肆意,一容多年。”
  南熏目光中不无惊诧,亦有欣慰。
  “你既如此明白,那便很好。”
  夏夷则与她四目相对,不必多说,彼此已然看透。他不知道清和是否也会像南熏这般看透过自己,或许不会,因着自己所有的天真都不吝于给他看见;或许会,却只是不曾如南熏这般冷眼旁观。
  剥开了人世间那些圆融温热的、真的或假的、长久的或短暂的情味,夏夷则能清楚地看到赤裸的利害。那是比感情更坚固的关系,或许冰冷,却值得作为相交的根基。或许这不是清和处事判断的标准,但夏夷则乐于据此衡量去留和是非。
  南熏亦是这样的人。至少对待夏夷则的时候,是这样。
  夏夷则点点头,摇晃着站起来。是他连累了太华,他得一力承担,不必等到南熏他们更难堪的时候,省却了伤情的过程,彼此都觉得轻松。
  “师叔祖,我走了。日后若无力维系此身,只能以妖形示人……弟子自有了断。”
  南熏看了看他,一身血污,脸色苍白。她到底有些动容,叹了口气,突然上前一步,飞快地擦了擦这少年脸上的血迹。这大约是她一生中难得柔软的时刻。
  “给你半个时辰,能收拾的,都收拾好罢。”
  “还有……”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补了一句。“不要说若有一日自我了断的话,好好活着,去找清和。”
  然而出乎意料地,她听到夏夷则极轻地叹了口气。
  “可我现在并不想见他。”
  南熏想起自己曾经对清和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一语成谶。她想这孩子果然是有怨恨的,任是谁,被最信任的人欺瞒了十余载,也是会恨的。
  “你恨他?”
  夏夷则摇摇头,眼底含着苦涩的笑意。
  “我若不想见他……哪里是因为恨呢?”
  南熏一时怔住,眼前这少年神色中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郁。那是来自碧海深处的眸子,静水深流,波涛暗涌,最深处或许藏着惊世赅俗的深情,偶尔也会卷起一朵浪花,她早就有所察觉,又到底不肯相信。
  她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往门外走去,却听到夏夷则又叫住自己。
  “师叔祖在门外等我片刻,还要劳烦师叔祖看我演一场戏。”
  南熏便等在门外,大约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孩子心思缜密,凡事都能做得漂亮。他若是对谁好,自是万事滴水不漏。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夏夷则推门而出,已经脱了血衣,重新换了一身灰色旧袍。南熏知道他做事周全,还是多问了一句,“银两伤药带足了?”
  夏夷则拍拍衣袖,“都带了。”
  便点点头,亦不再隐匿身影,御剑而起,偏又飞得极低,落在习武场外。
  南熏倚门远远看着,那个灰衣银袍的少年,就这样平地落雷般,惊起了一阵骚动,似乎又拔了剑。她知道他不会重伤了谁,便缓缓地过去,待走近时,恰好看到他御剑飞离的影子。那是经紫胤指点过的御剑之术,同辈里哪个还能追上。
  “逸尘师兄、逸尘师兄……我们不是要伤他,只是依令叫他去见长老……他怎么、怎么……”
  “他一定是有隐衷,一时情急,不慎出手伤人……”
  “什么隐衷!都说他不顾骨肉之情,重伤兄长,如今伤一两个同门又算什么!你没听刚才来人说吗,他是半妖!”
  “不许你胡说!他若是半妖,清和长老如何不知!”
  ……
  一时竟吵了起来。
  南熏轻轻一咳,弟子们回头,见到是她,瞬时收了声。
  她叫人扶起两个受了轻伤的弟子去医治,又望了望夏夷则消失的那片天际。
  “你们一见夷则,便依我嘱咐将他带回,是吗?”
  “可夷则不听反逃,你们都看着他御剑飞出太华,是吗?”
  “夷则仍是你们认识的夷则,并无丝毫妖状,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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