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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见过光,和他其余的兄弟一样,在黑暗中扭曲地生长着。他没抱怨过自己的命运,也没被人伦纲常动摇过。他有他自己的骄傲,没人体会过他的痛苦,他不指望别人会为他说话,也不会为自己做的事后悔。
  晏子萧不知死活地说要帮夏小正治缺唇时,夏小正把晏子萧暴揍了一顿。
  他拳拳下了死手,他真的很讨厌晏子萧。他讨厌晏子萧身上带着的光,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让他恶心。
  他大可逼着晏子萧杀人,拉他和自己一起泡在淤泥里。可他就是下不去手,想来晏子萧不会拒绝,但晏子萧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好像晏子萧是成全了他才下手的模样,让他浑身提不起劲。
  他在黑暗中心安理得地潜行了五百年,晏子萧偏要把他黑暗里拉出来,让他见见太阳是什么样。可是他看不见太阳,他只能看见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丑陋的模样。
  他看着晏子萧拿棉球在他的伤口上一点点地蘸着药,一股暴躁又涌上心头,一把拍开晏子萧的手,拉上面罩道:“不用擦了,没什么事了。”
  晏子萧只好收起药箱,隔着面罩在夏小正上唇上轻轻点了点,嘱咐道:“自己回屋的时候就别带着了,我操心不要紧,你自己还要遭罪。”
  晏子萧向来不会硬劝别人,总自退一步不给别人留反驳的余地。
  夏小正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晏子萧。他又下意识地隔着面罩碰了碰自己的上唇,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兔缺。即使治好了之后,也避免不了要留一道疤,说起来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就莫名其妙地想试试,好像兔缺好了之后,他就能抛掉过去的痛苦。
  夏小正在屋里照着镜子,他对自己的脸都很陌生,平时能不看就不看,像这么认真的审视自己还是第一次。
  夏小正扯了扯嘴角,想笑,就是笑得有些僵硬,露出一颗小虎牙。
  他才知道自己有一颗虎牙,眼里闪着光,笑起来还不算丑。
  窗外传来一阵悠长的箫声,曲调是《十面埋伏》。本该是首琵琶曲,带着刀枪剑戟的肃杀气。可惜换成了箫,忽强忽弱的曲调爬上来映着月色的苔藓上,激烈不足,悲壮有余。
  夏小正下意识拿起面罩,刚打算带上,动作一顿,随后把面罩扔到了桌子上,寻着声音的源头出门了。
  晏子萧望着月亮,箫声悠悠泄出。一阵急促的嵇琴声从晏子萧身后响起,应和着晏子萧的箫声,补上了刀剑轰鸣的气势。
  晏子萧回过头,夏小正坐在他身后的树干上,晏子萧停了他也停了,晃晃荡荡转着琴弓。
  晏子萧见夏小正没带面罩,神色微变,明媚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夏小正愣了一下,想转头别开。但还是忍住了,冲晏子萧露出他刚刚在镜子面前那样的笑容,带着一颗小虎牙。
  这次是夏小正先开口:“在想人?”
  晏子萧僵了一下,问道:“怎么说?”
  夏小正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月亮,道:“大概是寄情吧,自古以来都这样,想人的时候就爱看月亮。”
  晏子萧没否认:“你也想过?”
  夏小正没回答,问其他问题道:“你是听到消息了?”
  “什么?”晏子萧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夏小正用琴弓指了指晏子萧的指间的箫,道:“十面埋伏,宫主正在天池宫,打算动手了。”
  “天池宫?”晏子萧皱起眉问道,“天池宫不是师……不是楼清尘掌管吗?”
  这次换夏小正出乎意料道:“你们不知道吗?楼清尘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天池宫了,下落不明。多少留了一堆魔修,不如让宫主一块收了。”
  晏子萧听了一愣,好在他很会控制情绪,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平静,问道:“那我们该做什么?宫主没带你一起走,应该另有安排吧?”
  夏小正对于晏子萧能猜对已经习以为常,撇了撇嘴:“让我给敖放献舍,天池宫与北冥宫阴阳相对,献舍之后怨气相吸,山崩地裂。”
  献舍,被夏小正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不咸不淡。
  晏子萧:“献舍你可就死了。”
  夏小正:“这几个月我试的那几个人你也见了,受不住那么大的怨气,还是要我自己来。死就死呗,能给敖放献舍,作为魔修都够吹一辈子的了。”
  死都死了,哪还有一辈子可吹。
  晏子萧等夏小正走后,写了一张字条塞进小年脚下的竹筒中。随后摸了摸小年的毛,小年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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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池宫的姜别,还没从破败中抽回神来,猛然间察觉到一丝异样,立刻抬脚在身下画了一个阵。
  刹那间,一只厉鬼从地下伸出一只手,就要在抓住姜别脚踝之际,阵堪堪成型。
  鬼手迅速变焦,尖叫着缩回地里。
  姜别大声喝道:“夏慈恩,给老子滚出来!”
  没人应答。
  姜别画了一道符落到地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显现出符文,足足覆盖了整个天池宫。
  是献舍的符文。
  夏慈恩也同时出现在姜别眼前,他坐在轮椅上,身后依旧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以及数以千计的魔修。
  夏慈恩道:“当年不对姜公子下死手真是个致命的错误。”
  姜别阴着脸,没心思和夏慈恩打太极,问道:“清尘呢?”
  夏慈恩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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