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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觉得自己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按照公司的意愿将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原材料磨成同样的形状,然后套上顾客喜欢的包装推到台前统一出售。美有万般形态,却被她抽出了其中的精粹,变得媚俗而廉价。
  厌倦是必然的,她已经受够了亲手掩盖卑鄙摧折美丽,就在她打算跳出这个圈子时,韩臻出现了。
  最初听到韩臻的名字,是她企图给手下的艺人牵线王导新戏的时候。
  “主演是没戏了,配角我倒是能帮你问问。”朋友在电话里这样说。
  “主角定了谁?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那当然,压根儿没公开选角,王导直接内定了训练营的新人,叫韩臻。”
  区区一个新人,担得起王导电影的男主?
  林然一向认为只要没有白纸黑字地签约,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心思,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韩臻参演过的话剧和微电影。
  韩臻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质朴而真挚,很难想象热情与冷淡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并存,他却将这两种特质完美融合,明明有着冰山一样的外表,但光是一个眼神,仿佛就能引爆火山。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王导为什么会选韩臻,这种天然的碰撞与统一,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手底下带过的艺人、或者放眼整个娱乐圈,没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冰与火浑然杂糅、触及灵魂的魅力。
  这才是她要找的人,这样的美才值得她打磨和引导,她要亲手塑造一个真正的受万众瞩目的偶像。
  林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死灰一样的工作生活被这一点火星点燃,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手底下几个正如日中天的艺人,与公司解约,迅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带着完备的方案约见了韩臻。
  她始终记得那个下午,自己穿着打扮得干练,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上,双手交握,紧张地等待审判。
  那时韩臻还没有几年后那样深邃的轮廓,像个严肃过头的少年,带着眼镜,但不难想象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眼中的光华。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合约,忽然抬头问:“你能帮我改一个造型吗?”
  林然一愣,忙说:“当然,你想怎么改?”
  韩臻想了想,拢起自己的额发,说:“不戴眼镜,不留刘海儿。”
  林然乍见韩臻露出额头,更觉惊艳,“当然可以,只要你和我们签约,形象也是我们要负责的一部分,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改到你满意为止。”
  韩臻“嗯”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林然以为他对合同不满打算让步时,韩臻拿过桌上的钢笔,拔掉笔帽,刷刷几下,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然像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拿下了自己的第一项工作,勉强抑制住喜悦,站起来和韩臻握手,由衷地微笑道:“合作愉快。”
  签定合约后的第二天,林然带了一本造型册给韩臻,让他在其中挑选自己中意的。
  韩臻的认真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他看起来除了演戏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像这样坐在椅子上对两个她都险些看不出区别的造型仔细比对,专注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在看什么晦涩的学术资料。
  林然一直是一个很人性化的管理者,只要艺人完成了她定下的指标,她从不关注和限制艺人的私生活,此时却不免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换造型?”
  要知道他现在这样就已经在小范围内刮起了一场“颓废帅”的风,现在很多的小女生就喜欢他这样冷酷淡漠的样子。
  韩臻按住造型册,停顿了片刻,说:“有人说过,我换个造型更好看。”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提到那个人时,他的脸上冰融一样,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表情。林然了然,看来是有喜欢的人啊,她欣然地想:被他喜欢的女孩儿一定非常优秀。
  她罕见地没有刨根问底并警告韩臻不许谈恋爱云云,而是像一个年长的姐姐看着陷入爱恋的弟弟,满怀着温柔地放下咖啡,坐到韩臻对面,加入到挑选当中。
  其实她早该知道那个人对韩臻的重要性,只是后来她完全沉浸在塑造美的成就感中,一意孤行,变得执拗又冷酷,既失去了身为姐姐的体贴也罔顾了身为经纪人的责任,最终失去了那颗珍珠。


第59章 番外一:经纪人手记(下)
  意料之中,韩臻在参演王导的电影后立即蹿红,出道不到半年,便拿下了当年的影帝,并在国外的电影节上收获颇丰。
  一块璞玉,初露了锋芒。
  早期林然对韩臻的很多规划都是合理的,也许以后她能拿出更合理的方案,但一切终止在了合作两年后的春末。
  《无人之境》的导演联系到她时,她很委婉地告诉对方韩臻暂时需要休息。
  林然有自己的考量,韩臻已经有影帝的光环在身,他需要的是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观众和更加华丽的班底,已经不需要通过小成本的文艺片彰显情怀与演技,更何况还是部同志片——无论火与不火,这部片子都会给韩臻带来无尽的隐患。
  她有充足的理由拒绝这部戏,回想起来,她最后会被导演说服,完全是被人拿捏住了弱点,专属于她的、可以说是优点的弱点。
  “这样完美的人被撼动,那是怎样的美景啊。”
  耳边回响着导演的这句话,她翻开了《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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