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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使力引他凑耳至唇边,以极轻气音嘱道,“你是太子,储位多年未改,在皇上心中便再不会改了。母后能揣得此理,他人当能同样揣得,这最后几步定是万难万险,非谨慎无比不得自保。瑱儿你可懂得?”
  一时竟唤起昵称。
  平怀瑱敛眉聆着,至此才倏然明白过来,原来皇后所忧根本不是皇上康健与否,而是吊着一颗心看他这儿子踩上了最后一阶高耸危台。
  成,则立天地;败,则坠深渊。
  皆无后路。
  “孩儿懂。”于是话里也不再称臣,平怀瑱顺耳把为母之嘱牢记脑海,如在身骨深处刻下一章护身符文。
  皇后听得接连点头,暂且落下整日不平之心,手指寸寸松开,试将袖上皱褶抚平。
  殿外风动,吹熄廊灯一盏。
  明月拢云半遮半掩,平怀瑱放目窗外,看此夜月黑风高,寒意瘆人,半晌后收回目光,垂眸胡道:“今儿月色好,夜里气候于这闷闷夏日尚算凉爽,母后定能好眠。”说着一边扶她躺下。
  皇后弯唇合眼,与他简略谈罢,安然入睡。
  平怀瑱默在榻畔护着,耳里盈着草木深处的成片蝉鸣,愈听愈觉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沉沉睡去,他亦起身离开,轻缓挑帘不惊声响,过外殿时双足顿在久候的三人旁。
  守夜宫婢面带干涸泪痕,立时膝弯发软朝他跪下,平怀瑱看也不看,且向吴阳成低道:“弄干净。”
  吴阳成会得其意,知他所指是为棉春尸身,可那宫婢胡思乱想,以为此话是要将她灭口,慌得开口讨饶,仅逸出半字便被蒋常牢牢蒙住嘴。平怀瑱回首怒视,蒋常心里捏了把汗,待太子压下火气转身行出,这才制着宫婢急急跟出殿去。
  半途之中身后没了足音,平怀瑱独回旭安殿,未允人掌灯,于暗夜里无言坐着。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殿外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等着蒋常碎步行至身前,向他交代后话。
  “太子,那宫婢叮嘱仔细了,今夜之事绝不会道出半个字去。”
  “如此最好,”平怀瑱轻揉眉心,“莫忘了时时点着她,想要全身而退切记管好那张嘴,若是机灵,少不得她的好处。”
  “嗻,奴才说了,太子宽容,只要她懂事便能好好儿过活,来日晋升一等宫女都不在话下。”
  平怀瑱听他复述甚感满意,此事就此揭过,继而吩咐道:“还有二事,你明日起身再办。”
  蒋常躬身颔首:“太子且吩咐着。”
  “查清棉春死因,行事万勿张扬,教吴阳成也莫留痕迹。”
  “奴才遵命,定仔细查明。”蒋常逐字记下,再问,“太子,另一事是?”
  平怀瑱想了想,仿佛仍有徘徊,少顷,还是抛下顾虑同他讲了:“去掖庭宫探探。”
  蒋常一愣,旋即低眉:“嗻。”
  此夜甚长。
  翌日天泛鱼白,不过睡了个多时辰的蒋常便勤恳爬起了身,念着太子吩咐绕行少人宫巷往掖庭一去。
  偌大一围皇城里头,除却膳房重地,独属这苦累地儿醒得最早。蒋常身为宫里老人,自然晓得困在掖庭的多是些犯事罚来的戴罪奴才,说得好听点儿那是主子恩赦免了死罪,但谁又不知进了此地反倒折磨受尽,生不如死。
  过去绝不曾有人想过,皇后身边的雁彤姑娘有朝一日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掖庭宫一早便盈满各色杂音,隐约夹杂着管事太监嗓音尖锐的羞辱斥骂,将那些个惫懒之人训得狗血淋头。蒋常远远听着此声已觉怜悯,行近后望着满庭鬓发散乱面沉无光的早衰宫人才更是心忧。他举目寻了一圈,没瞧见雁彤身影,倒教管事的瞧见了他,一张凶恶面容当即堆满谄笑,殷勤迎上前来。
  “哟,这不是蒋公公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蒋常不是宫里年岁资历最深的,但跟了太子这么些年,说来地位就比皇帝跟前的大太监低了些许,旁的奴才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地给上面子。这道理他懂,可居安思危之理他更懂,因而从不在人前摆那架子,逢人笑脸迎他,也都礼尚往来,笑脸送回。
  此时盯着眼前极近讨好的这位,蒋常想也不想地顺眉露笑道:“烦公公认得我。”
  眼前太监得他客气相待,受宠若惊:“蒋公公这话道的……您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宫里头几人不认得?”语罢掩口一阵笑。
  蒋常随他笑两声,时候合适拉人行远数步,侧身以背向着人多之处,借袖摆宽大将一锭银子递他掌心。这太监摸出银锭形状,霎时一惊,佯作推辞,又被他裹着掌往回一推:“公公应得的,哪有求人办事的不给人辛苦钱,您说是不是?”
  太监听罢忙喜笑着颔首,顺水推舟地收下银两,嘴里还吐着阿谀话:“蒋公公有何事交代,小的哪敢怠慢了去!”
  蒋常也不计较这把虚情假意,见他收了银子,直将来意道出:“不瞒公公,我今来此是想见个人,只一面即可,劳公公安排。”
  太监隐约猜着几分,故意同他装糊涂:“蒋公公要见哪个,小的立即安排妥帖。”
  “雁彤姑娘。”
  蒋常但管开门见山,太监亦圆滑得恰到好处,未裹银子那手一敲脑门摆出恍悟神色。
  “蒋公公且往偏院候着,小的这便给您寻来。”
  “有劳公公了,”眼前人抬步便去,蒋常唇边勾出深深笑容,忽又将他唤住。“敢问公公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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