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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显嘈杂。
  成片的惊诧、愤怒中,隐隐有声悲恸道:“神牛塌了!神牛……塌了!”
  烈阳红似火。
  京北城墙轰然坍塌,巨石自上砸落,将一方牛头砸断在地,碎作四分五裂之态。
  百姓陆续赶来,懵懵望着一地碎石,似时辰凝滞不前。许久后有妇人悲泣传来,紧接着壮年男子斥骂撸袖,誓要与那固城不得反却毁了神牛的恶人讨一说法。
  动乱声穿行入宫,钦天监署,温智元整衣冠行出,抬眼望天,刺目金光灼酸双眸,知太子所求之破兆已现。
  神牛遭毁一事至民怨滔天,官兵闻讯赶赴京北城墙之下,及时止了那一场乱斗,因皇令在身不可判百姓有罪,便只将那一众修固城墙之人尽数带走,关押入牢。
  而锒铛入狱者,甚不止这原该无辜的江湖人,更有那众望着荣升尚书令的刑部尚书刘尹。
  宜妃自未时起于御书房外长跪不起,初夏晌午之阳早不似浓春和煦,热气炙得她头脑昏沉,翩翩欲倒。
  四周宫人莫不敢劝,值祭农节当日出此变故,担责者恰是宜妃亲父,平素里隆恩盈身的后宫宠妃也在此刻求不得宏宣帝一丝儿怜悯,又有何人胆大妄为敢去置身其里。
  宜妃只觉闷热皮囊之下是刺骨的冰凉,身侧唯有一个拂冬忍着声揩去眼角泪水,心疼地陪她跪着,渐不知时辰几何。
  御书房外死一般的寂静,许久过去,廊西现出两道人影,行前的那位其势不见张扬,然自带三分凌人贵气,腰间一柄玉骨山河扇随身而动,扇骨一侧镶嵌之白玉寸寸烁着日辉。
  宜妃恍惚被燎了眼,抬眸一霎对上平怀瑱偏头置来的笑目一双,她缓缓地挑了挑不同往常红润的唇角,回以恨恨一笑,心底有掩不住的震诧狂生……
  原是她未留意,那早被鲜血淋漓地折断何氏羽翼的少年,何日起竟可生出这般眼神。
  平怀瑱笑意更深一重,敛回目光行进御书房去,身后蒋常躬身退到廊柱边候着,从始至终目不斜视,谦恭地垂着脑袋。
  院里复又静若无人。
  御书房中无形压着窒息之气,宏宣帝正自批阅奏折,若非知情,乍一看仿佛未闻窗外事。
  平怀瑱上前数步,于案前驻足停下,唤声“父皇”。
  “来了,”宏宣帝稍一抬眼,继而将视线落回朱红折子上,语气沉静似水,无波澜起伏,但问得格外直白,“太子此来为谁说情?刑部,工部,还是那毁了神像之人?”
  平怀瑱早料宏宣帝有此一问,自是有备而来,平静应道:“回父皇,儿臣不为说情,是为请罪。”
  此一言终令宏宣帝搁了笔。
  宏宣帝抬首凝着他,眸里盛着一眶似笑非笑的怒意,好半晌问道:“太子何罪?”
  平怀瑱仿不计得失后果,一味揽罪:“江湖门派收编在案,乃儿臣所谏;后行招安之举,亦乃儿臣所谏。今出此事故,儿臣又岂能置之事外?”
  宏宣帝久久沉吟。
  少顷,室内窒气少了几分。
  案后天子微不可查地叹了一息,继而眉头渐解,如在心中落定决意,起身绕桌行至平怀瑱之侧,将他经久微躬的身姿扶了扶。
  平怀瑱直起背脊,耳中落入笃然一句:“收编门派,为赵珂阳之意,而招安之政,为刘尹之举,皆与太子无关。”
  “儿臣……”宏宣帝目不转睛盯着他,平怀瑱顺阶踩下,“儿臣明白了。”
  非是与太子无关,而是无人知与太子有关。
  祭农事大,民怨难息,必当有人承担罪过,而这一人绝不可是太子,这便是宏宣帝之真意。
  此真意平怀瑱确乎真真切切地懂,是故今来御书房,实则根本不为请罪,只为旁敲侧击地替宏宣帝下个狠心,要令他明白,即便不忍不舍,也都不得不重惩刘尹。
  院里女子仍自跪着,无从得知圣意已决,只愈渐惶惶不得安宁,满眼晃着平怀瑱入室前那三分笑意七分寒的模样,擂鼓之心几欲跳出喉咙来。
  宜妃跪足了整一个时辰。
  至申时,御书房门才有了动静,平怀瑱施施然行出,腰间折扇此刻尽展手中,扇面泼墨山河意境恢弘,日辉一洒似铺了一层金屑。
  偷倚着廊柱的蒋常直回身子随行其后,平怀瑱未延廊离去,步步踏着台阶行向院里,路过宜妃身畔时停了一霎步子,垂首低嘲:“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宜妃。”
  罢了抬步又走,随风落下半嗓笑。
  宜妃顿时周身禁不住地起了一阵战栗,猛地瞪眼望向前方紧阖之门,等了这一个时辰的传唤,却忽在此刻只愿那门永不开启,室内天子永不出现。
  然终究枉然,平怀瑱半只脚尚在庭院口时,王公公便亦自御书房里现了身。
  王公公缓至院里劝道:“宜妃请回罢……”
  宜妃蓦地将他袖摆一把攥紧。
  王公公摆了摆首,退开几步,那衣裳挣脱而出,空余一团皱痕。
  平怀瑱收回了眼,迈出后头那只脚。
  回殿路上,蒋常忍着没问半个字,过后一番打听,才知王公公当时动身是往钦天监请了温智元问话,宏宣帝问了什么、温智元又答了什么皆不得而知,只晓得再之后王公公便又奉圣上口谕转头令中书省起草了圣旨。
  一朝刑部尚书,不待经审便为宏宣帝亲自问罪,谪官远贬,驱离京城。
  刑部担主责,工部小惩大诫扣罚俸禄,而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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