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

  像是在说“知道了”。
  然后,沿着长长的宫廊沉默地离开。
  王景明靠着门,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刚刚被抽离了躯体,遗留在这具身体里的,只有污糟浑浊的烂泥一团。
  他一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低低地笑了出来。
  ——谢遗。
  他的唇瓣翕动,想要叫住他。
  可是这两个字,在舌尖柔肠百转地滚了几遍,始终没有被吐出。
  他想问一问,谢遗如今还想不想,要他的那块玉佩。
  若是还愿意要,那就给你吧。
  他想要走上前去,走到谢遗的面前,伸手触碰他微红的、带着湿意的眼角,说上一句“你别哭”。
  他想要抱住谢遗,揽着他削薄的肩头,将那块玉佩放在谢遗的手心里,说上一句“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别难过”。
  可是,他只是站在门前,衣衫被风吹的猎猎扬起,目送谢遗的背影消失在宫灯无法照见的转角。
  一动不动。
  谢遗彻底的病倒了。
  他稍有起色的病情,再一次加重了。
  这一次,他的身体如被斩断了根的树一般,以无法挽救的颓势衰败下去。
  谢遗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看不见尽头的梦魇中。
  帷幔堆叠的锦绣卧室,精致优雅的宫灯摆设,宫里的御医和陈大夫紧紧蹙起的眉,还有秦执惊慌失措暴躁惶恐的面容,一切一切在眼前被扭曲成了怪异的光与色彩。
  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是在争吵,又像是在怒骂,谢遗一句也听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又或者说,他连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的都不清楚,浑浑噩噩不知多久,终于久违地有了一线的清明。
  那时候,他被扶起,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一杯水抵在他的唇边,湿润了苍白干裂的唇瓣。
  他慢慢地喝了点了,然后抬起头,去看自己是靠在了谁的怀里。
  映入眼帘的是秦执的侧脸。
  秦执像是几日几夜没有好好安睡过了,眼下青黑,形容枯槁。
  可是在注意到谢遗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小心翼翼地轻声喊着谢遗的名字,又问:“你感觉怎么样?”
  谢遗低下头去,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一句话也不说。
  秦执见他喝完了水,又叫人去倒水来。
  谢遗却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秦执没有动了,扶着他躺下,遣人去请陈大夫来。
  再转过头去,就看见谢遗已经阖上了眼,雪白的面孔上,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像是有些疲倦。
  白白的声音在谢遗的脑子里回响着:“嘤嘤嘤,宿主大大你要不要紧啊?你都昏迷了许多天了……你有没有事啊?”
  谢遗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倦意,他本来不想回答,然而听着白白哭的可怜,还是打起精神说了一句:“我没事。”
  “……真、真的吗?”白白继续嘤嘤嘤,“白白都担心死了……”
  谢遗慢吞吞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
  “昂。”
  是啊,突然想明白了。
  谢如青再好,也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了。
  他有他需要为之努力的——他死去的亲人,他年幼的侄儿,还有他齐魏的江山。
  他已经失去那样多了,所以此后,也没什么不能牺牲的了。
  这一次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将一颗柔软的心,生生碾碎,锻炼成寒凉冰冷的钢。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床边。
  秦执还守在那里。
  “陛下。”谢遗叫他。
  秦执看着他,嗫嚅着唇瓣,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谢遗视若无睹,只是问:“我的姊姊呢?”
  秦执的瞳孔飞快地收缩了一下,转眼又恢复正常,他说:“已经安葬了。”
  谢遗“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像是真的睡着了。
  秦执次日再来的时候,谢遗已经能下床了。
  谢如青死的那一夜的大雨连绵着下了几日,本不该是这个季节该有的。
  可是,礼部像是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可以让自己松一口气的理由,说是长公主所做作为触怒了先祖,以致天象有异,因而不配以长公主之礼厚葬。
  凑巧,在长公主被草草安葬之后,这雨就停了。
  雨接连下了几日,刚停不久,地上还是湿滑的。
  谢遗站在廊上,廊下是杂芜的满庭萩草,有极其鲜嫩的新绿从黄黑色的枯草中透了出来,盛着剔透的露水。
  冬末春初,天气正冷。
  秦执老远就看见谢遗雪白的衣袖被风吹的飘摇。
  宛如一朵盛开在优雅夜色中的雪白昙花,为风恨吻,蜂蝶簇拥,却于最盛放之际走向无可奈何的衰败,片刻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他依旧这样容色美丽。
  却又这样孱弱。
  就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秦执只要一想到陈大夫和那些御医们说的话,就觉得五内如焚。
  直到秦执走到跟前,谢遗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要跪下去。
  然后就被扶住了。
  谢遗没有顺势起身,而是坚持着跪了下去,膝盖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雪白的衣裳沾上了尘埃。
  天色昏沉,未曾散去的乌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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