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一点摇曳的火光之旁,一个满脸烧伤的光头人龇牙裂齿,嘴里发出含混的怪声,火光将熄不熄,昏昏黄黄。这景象,当真是无与伦比的恐怖。
正在这时,温晁尖叫一声,道:“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
温逐流道:“不是!是风声。”
然而,温晁已经吓得摔到地上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看来,温晁的腿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自己走动了。
温逐流给他涂完了药,从怀中取出几个包子,递到他手里,道:“吃吧。吃完继续赶路。”
温晁哆哆嗦嗦捧起来咬了一口。
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我不吃!不吃肉!”
温逐流又递了一个,轻声道:“这个不是肉的。”
温晁哭泣道:“不吃了!拿开!滚开!我要找我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我爹那儿!”
温逐流道:“照这个速度,还有两日。”
他说话非常实诚,绝不夸张,绝不作假。这份实诚却让温晁痛苦万分,哑声道:“两天?两天?!你看看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再多等两天,我又会是什么样子?!没用的东西!”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所有的护卫都一个一个惨死在他面前,只有这个温逐流,是他最强的仰仗,也是最后的仰仗,他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温逐流、温大哥!你别走,你不能抛下我,只要你带我回我爹身边,我让他把你升成最上等的客卿!不不不,你救了我,你就是我大哥,我让他认你进本宗!今后你就是我大哥!”
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漠然道:“不必。”
不光他听到了,蓝忘机和江厌离也听到了,驿站的楼梯那边传来的,一下一下的脚步声。
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江厌离抿了抿嘴唇,目光柔和了下来,心中暗道“阿婴,是你吗?”
温晁遍布烧伤的脸瞬间褪去了原本过剩的血色,他颤抖着从斗篷里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害怕过度,想要掩耳盗铃地靠遮住眼睛保护自己。而这双手掌,竟然是光秃秃的,一根手指都没有!
咚、咚、咚。
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江厌离,瞬间就红了眼眶。
阿婴,她的阿婴!从小到大她的阿婴都是丰神俊朗的好男儿,有什么伤心事也从来不放在心上,脸上永远挂着笑,如今她的阿婴满身阴郁之气,脸色惨白,也瘦了不少。
江厌离颤抖着唇,闭了闭眼睛,遮住了眼中浮动的情绪。
屋内, 一身黑衣的魏无羡徐徐转身, 温晁遮着自己的脸, 已经只剩下气音了:“温逐流……温逐流!”
闻声, 魏无羡的眼睛和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冷声道:“到今天, 你还以为, 叫他有用吗?”
他朝这边走了几步, 踢到了脚边一个白生生的东西, 低头一看,正是温晁刚才扔出去的肉包子。
魏无羡一挑眉, 轻笑道:“怎么,挑食?”
温晁从凳子上倒了下来,撕心裂肺地道:“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他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用没有十指的双手在地上爬动,拖地的黑斗篷顺着下身滑落,露出了他的两条腿。这两条腿像是累赘的摆设一样挂在他身下,缠满了绷带,异常纤细。由于他剧烈的动作,绷带之间拉出缝隙,露出了里面还挂着鲜红血丝和肉沫的森森白骨。
他腿上的肉,竟然都被生生剐了下来。而且,恐怕……这些肉,都被他自己吃了下去!
空荡荡的驿站里回荡着温晁尖锐的叫声,魏无羡恍若未闻,轻掀衣摆,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第二盏油灯幽幽燃起,明黄的火焰之前,魏无羡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垂下了手,一张惨白的面孔从桌下的黑暗中浮现出来。那张桌子下,传出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一个面色苍白,眼下青於的小孩子蹲在他脚边,仿佛一头食肉的小兽,正在啃食着魏无羡投喂的什么东西。
魏无羡撤回了手,在这只白色的鬼童头发稀稀拉拉的脑袋上安慰性地轻轻拍了两下。鬼童叼着他投喂的东西,转了个身,坐在他脚边,抱着他小腿,一边口里继续恶狠狠地咀嚼,一边用寒光闪闪的双眼瞪着温逐流。
他口里嚼的,是两根人的手指。
不必多言,必然是温晁的手指!
蓝忘机盯着那个阴气森森的鬼童,还有同样阴气森森的魏无羡,握紧了避尘的剑柄,魏婴周身的气息怎么会……
温逐流依旧挡在温晁身前。魏无羡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表情,道:“温逐流,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肃然道:“拼死一试。”
魏无羡冷笑一声,骂道:“好一条忠心耿耿的温狗。”
温逐流道:“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魏无羡语调神情陡转阴鸷,厉声道:“笑话!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温逐流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