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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住的房间前有一株梨花,回朝后正是花开的季节。踏入院门后他看着那落花有些恍惚,秦浚回头催促他,也便没有看了。
  秦浚知道他是在想谁,脑海中亦浮现那位皇叔风华绝世的片影。他们是亲生舅甥,眉眼相似到了极点,只是从前的顾煊烈若骄阳,同他素来淡漠的舅舅一眼望去倒不觉相似。而想到过往,他就更觉眼前的人刺眼,他的存在就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所爱与怀念的那个顾煊,甚至不能心安理得地怀念。
  房间正中摆的是一个被绸缎覆住的牌位,不难想见是谁的,秦浚走到牌位前,语气倒是平和:“你知道,你的谥号是什么吗?”
  顾煊摇摇头。
  “是武烈,武烈将军。”秦浚揭开那牌位前覆着的绸缎,叫顾煊看清那十一个大字,“大秦武烈将军顾煊之灵位”,秦浚的声音冷漠之余,还带了咬牙切齿的痛恨,“刚彊直理曰武,秉德遵业曰烈,你说,你配得上这个谥号,配得上朕亲自在陵侧给你立的碑吗?”
  当年顾煊被景王一案株连,死后没有任何追封,他登基后为了弥补,不仅在谥号上多有偏私,还在皇陵近侧功臣首位的位置立了衣冠冢,赐他与他曾经的未婚妻清河孝公主冥婚。
  曾经的厚爱,在如今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嘲讽,他是天子,应当知晓掌控天下之事,在顾煊面前却又盲又哑,如同被玩得团团转的戏子。
  他不肯承认是上天戏弄于他,就只能将恨都宣泄在顾煊身上。偏生他不愿说出天竺诸事,也不愿承认他多年的追思就是个笑话。
  于是他夺了顾煊的谥号,毁了顾煊的墓碑,把他锁在那座院里,再不教他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本以为这就是结局了,他会暂且忘了顾煊,等他一个人孤零零死在那座院里后他再将他重新葬在他原本的衣冠冢里,这时候他便可以告诉自己,他远征寻回的仅仅是他的尸体。可他越是想忘,顾煊秀丽缄默的脸便不断浮现在他面前,教他憎恨欲绝,不得安生。
  终于有一天,他踏足了那个庭院。正是从那一天起他意识到了现在的顾煊有另一个好处:他绝望恐惧的样子,也可以十分迷人。


第13章
  他借着半点酒意进了院门,看到了窗边的一点剪影。
  顾煊正望着冬雪与枯树,神情怔忪,对他的到来并未察觉。他有一瞬间觉得他这样的神态是很迷人的,像是冰雪雕刻般精致而苍白,旋即想到他竟没有留意到自己,那一瞬间温柔的触动便成了怨气,使得他重重地推开内室的门。
  顾煊回过头,眉目间有几分讶然,向他见礼后他未曾吩咐他起身,便一直跪着。他看着他宽大衣袖口露出的苍白手指,无端觉得碍眼,不知觉就挪动了几步,朝他冷嘲热讽道:“今日好兴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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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顾煊伤口已经痊愈,只是说起话来声音仍有些嘶哑,他垂着头,慢慢开口:“不知陛下圣驾,有失远迎,未整衣冠,请陛下恕罪。”
  他此时是应该顺理成章接口说无妨的,可要出口的瞬间他又忽然觉得那样的宽容是该给于他有用、他该待之以礼的臣子的,顾煊如何配得上他这般宽厚?
  于是他冷笑一声,凉凉道:“君子宜正其衣冠,你求朕恕罪,可见是不知错了。”顿了顿,忽得又道,“也罢,你哪堪再称君子啊?便是蓬头垢面披发左衽,也是不觉意外的。”
  他这一通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出口后自觉流畅满意,而顾煊跪在地上未有丝毫反应,似已然对此习以为常。秦浚恼火,不知他竟没脸没皮至此,多年专断的掌控欲令他分外不快,心中已经开始寻思该如何教顾煊失态。
  他环视这室内陈设,却见桌案上累了极厚的一叠纸,上边似有墨迹,除却撰写国书的时候他从未吩咐过给顾煊送纸笔,可见是顾煊向人求的。
  心念一动,他抬步向桌案走去,隐隐听到衣袍曳动的声音。他回头,却见顾煊似乎是下意识试图起身,膝盖还未完全放下,脸上也有未褪的抗拒之色。
  “跪好!”他呵斥道,而后大步上前抓起那一卷仔细叠好的纸卷,看清那上面写的内容,一时间目眦欲裂。
  那是他所看不懂的文字,却猜得出来那是什么。每张纸的开头都是那位西秦皇帝的名字,他每年都会在国书上看到那个名字。
  他在给西秦皇帝写信。


第14章
  无与伦比的愤怒支配了他的脑海,而他愤怒的缘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顾煊,顾煊他竟然一直背着他与西秦皇帝鸿雁传情,难怪他在景王府内一直如此安分。
  他想起刚才顾煊的惊慌,笃定他是知道他写信的行为是会触怒他的,他既知道会触怒,那他做这一切之前可曾请求过他的允许?
  他手指不断发颤,霍然撕开了那厚厚一叠纸,而顾煊几乎是下意识冲上来想将信夺回来。秦浚怒不可遏,怒骂道:“你,你还不知错?”
  纸卷纷纷扬扬泼洒,有一些落到了顾煊宽大的袍袖间,被他很快收敛起来,他抬起头直视着他,那神色终于有了些生气与坚定:“我只是写信,我没有做错。”
  “你还敢狡辩?”秦浚咆哮。
  顾煊只沉默着与他对峙,握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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