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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牙齿漏风还跟着背剑谱,苦着一张脸拿小拳头砸桌子,是怎么和蓝溪阁的上上下下每日打打闹闹,开心得一想起就咧嘴笑得不能自拔。长大了之后是怎么跌跌撞撞地闯荡江湖,是怎么出一招一式,成就夜雨威名,更成就剑圣之名。
  而关于喻文州,他记不得更多了,他的记忆里,只有与喻文州相识不过的这一年。
  可是这一年已经足够他说上更久更久了,比说他之前那些年更久更久。
  他是怎么遇到喻文州的,喻文州是怎么精心照顾他的,他是怎么心生醋意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暗地里想知道喻文州的所有。他们是怎么一路走来,从姑苏到临安,到南阳,到嵩山。
  从无到有,这个过程,让黄少天觉得,他重新活了一次。
  可是却来不及了。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黄少天一遍遍魔怔了似的摩挲喻文州的手背,他想感知他,想让喻文州知道他还活着,他没事,这是他唯一还有力气做的小动作。
  “少天,别睡。”喻文州右手被黄少天握着,左手手掌摸索着抚摸过黄少天的眉眼。从那道深黛色的眉,到那双笑起来时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再到说起话来停不下来的嘴,喻文州手指一路逡巡,缓缓在心里复刻。
  “嗯。”黄少天费力地点点头,眼神却有些涣散,他有点看不清楚,喻文州在他眼里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不知道是他太困倦了,还是血流过,糊了眼睛。他不敢说,就装作还看得清楚,嗓子里还挤出一句话来,“不睡。”
  “还记得那日在天目山上吗?”喻文州轻声说,“你那日问我会不会唱,我没与你唱,今日补给你。我们慢慢想,还差了什么,一一补上。”
  姑苏是个风雅的地方,会唱曲儿的比不会唱的还多,方世镜会,喻文州也从小就会唱几句。不过方世镜却从不许喻文州唱,想来是唱这个的总是命薄如纸,方世镜怕喻文州也这样。
  昆曲唱来悠扬婉转,而喻文州却不会身段,他唱来,调子对的上,却多了份书生气。
  “你看那皇城墙倒宫塌,蒿莱遍野,这秦淮,长桥已无片板,旧院瓦砾满地,萧条村郭,只几个乞儿饿殍。你道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就割他不断么?”
  这段词慷慨激昂,唱来需万千气概,然而喻文州虽没力气,却也唱得苍凉满面,旷达远长。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
  声音有些喑哑,却不影响什么,空山四野,寒鸦惊渡,夜风清冷,都作了这乐器陪衬,吱吱呀呀有鹧鸪啼,有清风笛,有山海送相思,有明月逐人来,有水月镜花,有浮生一梦,有丝丝缕缕,高山流水,响遏行云。此中滋味,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喻文州收了最后一个音调,飞鸟不度,天地俱寂。
  “唱得好听。”黄少天干脆闭上眼睛,左右他看不到,闭上眼更加省些力气。他不怕,他知道喻文州就在他身边。
  “继续想一想,还落下什么事情未来得及做。”喻文州哑着嗓子,声音低沉,“我那日允你,说七夕回南阳。”
  “这事不着急,今日六月十五,距离七月初七,还有几日。”喻文州轻轻咳了一下,“若是吃葡萄,我现在无法摘给你,若是说情话,我却有一肚子可以说。”
  喻文州看了看黄少天,他闭着眼睛,眼下青了一片,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力气小得可怜,摩挲着手背,却几乎感觉不到。
  “你不是说要与牛郎织女学学?”喻文州看向远处,声音微微拔高,“与他们学有什么稀罕的,你不如与我学学,我说不上饱读诗书,却也曾破万卷,古人谈情说爱,别样的文雅,待我想一想,古人都是如何讲的。”
  眼泪划过眼角,滴滴答答。
  喻文州却没有一丝哭腔,他支撑起身子,费力地抱紧黄少天,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些古人表衷肠的诗句。
  古人万千佳句,却无一字可达意。
  人生二十六载,喻文州从未如今日,渴求自己无所不能。然而世间之事,无能为力者多,无可奈何者亦多。
  夜色渐深,冷雾重重。
  “还说要去塞上,我听人说那边冬日寒冷,需穿兽皮袄,这穿上可不就裹成了个包子似的?你先前在塞上,都是穿成这样?”
  “我却是未见过草原,却也读过诗句,天苍苍,野茫茫,是也不是?”
  “却还忘了一事,我还未与你仔细讲讲从前之事,如何相识,如何相处,从前竟然来不及讲,我便今日从头说起——”
  月色竟离离,曾照惊鸿掠影,曾照天地肝胆,曾照河山万里,并肩载酒行。
  题目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出自李煜《乌夜啼》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出自杜甫《新安吏》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出自顾炎武《酬王处士九日见怀之作》
  ※戏文唱段选自孔尚任《桃花扇》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出自袁了凡《了凡四则》


第28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兵戈相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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