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7

已经凉了,炽热的心脏不再跳动,余温渐渐消逝在尘埃里。
  杜彧和陆寅柯站在门外并不走进,他们越沉默,阿虎的哭声便越发鲜明。
  这间屋子进来就是厅堂,厚重的木门还配着插销作锁,销是块沉甸甸的木头,把销往里一推,大风也吹不开。正对门的墙上贴着幅挂画,色彩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隐约还可以分辨出是幅松鹤延年。
  木桌的塑料小碟里还摆着花生和柑橘,墙上的年历正翻着今天的日期。陆寅柯凑近了看,下面两行小字上写着:宜嫁娶、祭祀、入殓、安葬,忌移徙。拿指尖从上面按过,仍平静无波的心绪让他焦躁地皱起眉,他明明知道是该沉重才对。
  这里的房子顶都很高,明明是两层的格局,却只用房梁接起。屋顶有片瓦掉了,应该是刻意为之,因为有玻璃填补了空档。苍白的日光从那片玻璃投射进阴冷潮湿的屋内,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打下些许光影。
  杜彧追随着光,探出一只脚,于是光在他的鞋尖流动起来。
  一只灰黑条纹的猫突然从房梁上轻巧地蹿了下来,它歪头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又蹿上另一端的房梁。
  门内的哭声没有停歇,少年的嚎啕与妇女的哽咽混杂在一起。门外是两个沉默的过客,他们无权踏足他人的世界。
  “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脆弱,一个跟头就给摔没了呢?”陆寅柯坐在条凳上低头剥花生,脆壳和红皮被他轻轻碾碎了撒落进垃圾桶里。
  杜彧撕开一颗玉米糖含进嘴里,是硬糖。他用舌头卷着,口腔的高温将它融化成甜腻的糖水,顺着舌根滑进喉咙里。
  “人老了,更何况磕到的是脑门,当时就昏迷了,走得很快。”
  “我在日历上看到今天宜安葬,她不会是……”
  “陆寅柯。”杜彧淡淡地喊住了他,语气并不严厉,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但音调却是黯沉的,“不要开逝者的玩笑。”
  “我错了。”陆寅柯点头。
  他捞过杜彧的右手,用掌心托住,另一只手把剥好的几粒花生都一股脑儿地滚了进去。他还没来得及撤回手,杜彧就反手一扣,又悉数还给了他。
  “我嘴里有糖。”
  “哦,那好吧。”他把手微微蜷起,干脆利落地往自己嘴上一贴一倒,浑圆的花生粒就都滚上了舌尖。
  好歹是杜彧拿过的。
  他一边暗自窃想,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右看去。
  正好,妇女朝他们走了过来,本以为只是路过,没想到却是定定地在他们面前站住了。
  “能帮忙拿个东西吗?”她问,“有点重。”
  要拿的东西是口棺材,生前就打好了的。
  黑色的木质棺材十分笨重,就放在左边屋子的阁楼上,在老人还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放着。
  遗照也是早就照好了的,黑白却带笑。
  原来还只能孤零零地摆在里屋,现在好了,终于能正大光明拿出来跟她家老头子一起并排放着了。
  那么大一张大头照,还用黑框裱着,不知道她在无数次经过自己时,都会想些什么。
  杜彧因为身子板单薄,被排除在了苦力之外。黑色的棺材由阿虎的父亲跟陆寅柯一同抬下来,抬下来放在大厅的正中央。
  但他也没闲着,被委托的任务是爬着梯子到房梁上扎白布。四四方方的白布,从房梁一直垂到下面,盖住房屋一半的高度,上面是黑墨大写的“奠”字。两边还各摆了挽联,写着“昔人已去,风木与悲”。
  横幅下是张桌子,上面逐渐摆上了餐食和香烛。而棺材,就正放在桌子后面。
  妇女开始弯腰在棺材两旁的地上铺稻草,厚厚的一层。
  “这是……”陆寅柯迟疑地开了口。
  “铺层稻草,跪着不疼。”妇女回道,“农村习俗多,守灵时儿孙辈要跪一天呢。”
  “嗯?”他怔了怔,“那明天才下葬吗?”
  “对,要等明天正午十二点才能送去火化,在这之前都要跪着。”她看了眼桌台上放的小钟,“其他几个孩子都还没回来,估计过一会儿也快了,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们,实在是辛苦了。”
  “那个……现在天也不早了,我让虎子送你们回去吧?”妇女边说边把一旁的阿虎往前推去。
  “不用不用,我记得路,让阿虎在家里好好呆着吧。”杜彧拍拍阿虎的肩膀蹲下来,“那老师明天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好吗?我知道这事很困难,但是坚强点。”
  阿虎眼睛已经哭肿了,像两个椭圆的核桃,杜彧忍不住用拇指在他平日里那双明亮的眼睛上蹭了两下。
  “我……我没事的,你们真……的能找到路吗?要不……我还是送送你们吧。”
  “这有什么难的?我不就姓陆吗,小陆小陆,永不迷路。”陆寅柯眨眨眼,“实在不行我就现出我的真身,我跺两下地土地公就要跳出来侍奉了。”
  阿虎听得一乐,破涕为笑露出两颗门牙。
  “那我就真不送啦,今天实在谢谢你们了,明明是我家的事情……”
  “哎,这话不对了,既然是我陆寅柯的弟子了,那跟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应该多互相帮助。”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还可以补充点什么,垂下的视线不知是在看谁,“你看,我跟你玉玉哥哥也是一家人。”
  杜彧抬头毫不留情地:“谁跟你一家人。”
o
地址发布邮箱:[email protected] 发送任意邮件即可!
【感谢您多年来的支持】
【一起走过的春夏秋冬】
【一路陪伴…感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