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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西:“兄长,你我都不是能弯下腰的人,更何况是膝盖呢。山洪巨浪能冲破河堤村庄、能淹死人畜牛马,能推倒老树和神庙殿堂,还不能冲刷下去一点渣滓么?”
  方达曦:“这话,还真不一定。”
  方达曦腰与膝盖的笔直,全是仰赖于他的“财”与“能”,叫他一屁股坐在了沪城的命脉上头。可阿西还不晓得自己的腰与膝盖的笔直,还不是全仰赖于他被方达曦揽在身后?设若不是方达曦在他后头给撑着腰,遇上事了,还真不定谁头朝下。
  年月变了,人心变了,在如今这个世道,山洪巨浪,往往真就只能冲破河堤村庄、只能淹死人畜牛马,只能推倒老树和神庙殿堂,而不能冲刷下去一点渣滓。它兴许当真不值得歌颂,不值得正义公道。
  方达曦并不指望六七岁就被自己养护在家里的娃娃,被自己小心灌溉到十七岁的阿西,能懂得这些。
  可,孩儿长大了!方达曦的头顶劈出一道五光十色的雷,这叫他被震住,也叫他新奇。
  祖父死了,父亲死了,弟弟死了,母亲死了,老婆死了,他没有陪谁长大过,谁也没有陪他长大过。
  方达曦:“执月是长大了哈。”
  阿西:“早长大了。”
  农民等一季,丰了收。方达曦谁也没等,可阿西等了十几年,却只被人恍然大悟。初发育的年纪,阿西身下长了绒毛,懵懂又嫌丑地被他拿剪刀绞过,是因请教了宋戈,才留它们与自己枝繁叶茂到如今。
  此中成长烦恼、秘辛,阿西不大好意思告知与讨教方达曦,自己的成长烦恼。方达曦业以为弟弟会跟自己一样,是会自寻门路、亦或无师自通的。
  方达曦:“执月快十八了,这生日得好好给你过,你想要什么?”
  阿西:“嗯……”
  阿西怪不好意思地低头,他也不晓得自己该跟方达曦要什么,他现在这个年纪,又实在擅长没事就爱“难为情”。
  阿西想着要不然跟方达曦要幅玉兰工笔?方达曦事多人忙,但画玉兰娴熟,能一蹴而就,不会耽搁他太久。
  方达曦:“要不我给你找个女人给你开个苞,成不成?哎,你走这么快做甚?尿催的?还是你已经自己找人开了?”
  阿西咬着牙跑远了,设若不是几千年的礼教拿布条堵自己的嘴,他就要张嘴骂身后的这个尊长了!
  方达曦:“小宋,不给我拦着他啊?”
  宋戈不远不近地跟在方家兄弟二人的身后,只管笑,也不多说与多做。他的眼总是呆呆的,可本身又做了大爷身后的一尊俏石佛,象征着寂然无声的高伟,与叫人赖以全心仰仗的太平。
  费小医生死后,他的话就更稀缺了,设若阿西的话是阴天里的星星,宋戈的话就是白天里的星星。一向都是这样,除却“干活”时,他还有些先前被大爷教出的狠话,平时的动静实在少。
  记着前年,他同方达曦去平京办事。等方达曦都办成事回了沪城,才接到宋戈的电话,光听着说话字数超了往常的纲,就晓得他那时慌了,问大爷怎么了,哪儿去了。方达曦这才想起自己出去公干是带了宋戈的,但自己将宋戈当风流债,给落在平京,忘带回来了!
  方达曦被自己与宋戈气得牙疼。等宋戈被接回沪城,方达曦终究未忍住,捂着腮帮、直戳宋戈的脑袋问他总这么默默不相语的,是不是想找机会搞死自己!
  宋戈也晓得大爷是后怕,是为的自己好,可回去还是拉上被子,蒙头掉泪了。他身上有两处能丢命的伤,一处离心窝小半寸,一处被人一路从肺铰到肚脐,是为大爷的;另一处呢,也是能叫他丢命的,眼睛看不见,华佗扁鹊医不了,是为费小医生的。
  吉普赛女人将方达曦给的银币合在掌心,碾成粉末,就着沪城的风吹散出去。钱银有时,并不似马肉那样只有益,而无害。
  她瞧着方达曦、阿西与宋戈的背影,低吟神曲,与族人跨上马离开了八滩广场。
  她的祖先曾从罗马人的手中,偷走一根钉死基督的钉子。于是,基督允许他们的灵魂与□□四散流浪,却处处是吾乡、允许他们偷窃诅咒,却永得宽恕、允许他们刁滑不羁,却获得了救世主的信赖,与预言的能力……
  费幼卿从平京来了沪城,一双旧势的富贵脚才踏沪城的新贵地,就有巡警围了过来,他还当这是有人要拿自己,心急流下的汗,杀得他眼角疼。
  可等瞧见来人脸是笑的,腰是弯的,费幼卿立刻就晓得了,这是有双富贵后手,要来抱自己比腰粗的腿!
  于是,费幼卿心安理得地借势做了下坡路驴,还逢人就说,沪城名旦桑之久的头面实在好,实在叫自己寤寐思服。
  果不其然的,费幼卿人还没到入住的酒店,桑之久的头面就被沪城的巡警送去了费幼卿的房间。
  费幼卿拨了拨头面上的点翠,想着姓平京的“费氏”,实在可以叫人心安理得地嚣张。
  等入了沪城的夜,费幼卿去了改了方姓的“欢”,撞见了方达曦,且晓得方达曦因此赚了不少钱。
  他说:“嗨,我那伯伯,是个行业冥灯,别人是干一行,爱一行,他老人家是爱一行,干一行,全毁!方爷收了他的盘子,该!妙!呱呱叫!方爷,那头面,是您送我的吧?”
  费幼卿又谢了方达曦的亲热,没等方达曦再客气,他又嚷着要随方达曦去静蝉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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