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中途单独去了一趟许府,和许夫人以及媒人最后确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那日我也离开客栈,去办了一件事。
三师兄不放心我,同我一道出了门。
闵晋最后说的地名是一处寺庙。
住持慈眉善目,一听我是因闵晋托付而来的人,便引我和三师兄去了寺里的一间禅室。他笑着指了指蒲团的方向,躬身退出了门外。
蒲团下压着一封信。
我沿着漆印拆开封口,取出了里边薄薄的两张纸。
想来闵晋下笔时已经心力交瘁,落于纸张上的字迹潦草,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宁护法,我命不久矣,或许当你拿到这封信时,我已先一步死在了你手上。不过这不要紧,小若父母双亡,我死了,这世上再无人记得她,也不会有人每逢清明替她洒扫祭拜。
今后几年间拜托你劳心劳力,记得每年去苍州看一看小若的坟。你想要的东西,已被我分成几份,交给了不同的人,每年清明你去祭拜小若,便会拿到一份。
你若是不去,便永远拿不到。”
我捧着这短短几行字,怔了许久。
闵晋非但一点儿也不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聪明极了。
我收起信纸,又拿出另一张薄纸。
另一张纸似乎是书册里的撕页,边角参差不齐,说是狗咬的都抬举它了。
我瞅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拼凑到一起却怎么也不得其意。
“师兄,这纸上内容是什么意思啊?”我把书页递给三师兄。
初夏的雨来得毫无规律,急匆匆落下,打湿了寺庙的窗棂。
三师兄捏着纸张边缘,细读了半晌,吐出一句话。
“是一种……功法。”
第26章 京城行(十四)
157.
我真是小瞧闵晋了。
原以为他就是骗一骗宁千重,没想着他手里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秘籍。
想来也是,若是他不曾让宁千重这条蛇闻到血腥味,恐怕对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着了他的道。
三师兄将纸张交还给我,我摆摆手道:“师兄,你收着罢,我看不懂,拿着也没用。你拿着,兴许还能琢磨出点东西。”
他却执意不收,我只好将那薄纸同信封一同揣进怀里。
我在蒲团上伏了太久,腿脚稍有发麻。三师兄伸手将我拉了起来,犹豫问道:“小初,那日匆忙,有件事未来及问你,若是不方便答,你可以不答。”
“啊?”
三师兄道:“那日我听你与闵晋交谈,似乎是认识那位……小若姑娘的。”
他不知程姐姐的姓氏,贸然说出一个姑娘的名讳,总觉有些不妥。
我明白他的疑虑,坦荡承认道:“我认识她。”
三师兄愣了一下,说:“好。”
他扭头望了眼窗外,淡淡道:“外面还在下雨,等雨歇了再走罢。”
我没料到他只是单纯地要一个答案,甚至不接着问下去,譬如我怎么会认识远在苍州的程姐姐,再或是我与她有多大的情分,能够一口应承下年年扫墓的祈求。
雨水坠进池中,飞溅的雨点在树影间跳跃。三师兄立在窗前,视线虚虚落在庭院里的树枝上。
我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反过来向他讨要一个原因:“师兄,你为何不问我,是如何同小若姑娘认识的。”
三师兄从树枝上挪开眼,看着我道:“既是小初的朋友,洒扫祭拜是情理中的事,至于如何相识……并不重要。”
我沉默了。
“如若不便同旁人说起,说是借由我认识的也可以。”
雨声细细割碎他的声音,一句话忽远忽近,最终传至我耳中。
我忽然很想和他说些什么。
“程姐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没有兄弟姊妹,只有师兄们,她待我就像我的亲阿姐一样,温柔细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我和她相识不久,也就两三年吧。”
“世事无常,我总想着很快便能再见到她了,可……再也没机会了。”
刚说了这么几句,我便说不下去了。
三师兄静默一瞬,生硬道:“苍州离溪里城不远,牵上一匹马,至多两日便到了。”
我想,若是谢陵,必定会这样说。
“阿雪,你别伤心了,以后我陪你去祭拜程姑娘便是。”
就连安慰人,他的言词都显得这般委婉。语气毫无起伏,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到冷淡面容下那颗热乎乎的心。
我抬眼望着他,直白引导道:“师兄,你会陪我一同去吗?”
“……嗯。”
158.
那些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的女侠,为何会心仪三师兄这么个闷葫芦,那些久居深闺腼腆婉约的小家碧玉,又为何独独倾慕三师兄。
假使光凭一张颇为唬人的皮囊,或是惊才绝艳的武功,世上并不唯独只有三师兄一人如此。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压弯枝头,树干分了一截短枝伸进禅房,雨水顺着叶片刮到我衣摆上,余下的流落窗台,化开了一滩水渍。
三师兄合上窗户,将庭院的雨与禅房泾渭分明地割开,一条细缝也不曾留。
他垂眸看向湿淋淋的衣衫,好意提醒我小心着凉,领着我往里间去换衣服。
我出神地跟在他身后,待他停在禅房的坐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