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9

暮彻底惊醒了,她靠在床头,喘息不止,冷汗淋淋淌下,很快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背上阵阵发凉,她摸索着下床点灯,黑暗里看不清楚,一番忙乱,差点撞翻了烛台。
  好不容易把灯点亮了,盈盈一道晕黄的光,她就着烛灯,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十指到掌心都很干净,没有沾着滑腻腥臭的鲜血。
  迟暮吐了口气,脱力般坐倒在椅子上,仍旧心悸不止。
  这两年多,她做过很多次噩梦,大都是在不断重复事发当天的场景:在楼梯上来回奔走,怎么也找不到尽头;或是冲到栏杆边,右手扶住围栏,低头一看,却摸了满手的血;还有那些人把师父的尸体抬进大厅,她躲在角落偷偷地看,忽然间白布掀起,死去的人直直坐起,伸手摘下自己的头颅,那颗头双目未阖,冷冷的目光锥子一样盯着周围的一群人,大厅里顿时噤若寒蝉。
  类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她有时候在林江阳的别苑,有时候又回到扬州城里的那处小院,祝明山和蔼地摸摸她的头发,同她谈笑,说着说着,他整个人突然像被砸碎的石像一样,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也梦见过林江阳,梦见他脸色沉冷,逼她喝下致命的毒药;有时候也梦见尹浩风,梦中他站在一座被火烧过的客栈前,风穿过遗留的断垣残壁,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但很少有梦境像这样真实,她还能回忆起那一角衣料入手的触感,也记得手上沾满鲜血时恶心作呕的感觉,甚至连祝明山衣服上的纹样都清晰在目。
  那句似幽似怨的话,真的是祝明山想对她说的吗?
  ——“迟暮,怎么还不来陪我?”
  迟暮靠着椅背坐了半晌,忽然觉得喉口干涩,她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冷透的苦茶灌下去,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
  她起身推开窗户,窗外月色无边,春风料峭,不知何时已经入夜了。
  这一觉睡得久,又做了个噩梦,早就折腾得饥肠辘辘,迟暮倚在窗边吹了一会风,感觉心情已经完全平静,这才披上外衣,开门出去。
  她想看看周绮在做什么,路过她门前时稍微停了停,但周绮房门紧闭,屋内漆黑,显然是出去了。
  看天色依然戌时过半,这个时间,她会去哪?
  迟暮满腹疑虑,慢吞吞地走下楼梯。走进客堂的时候,她无意识地往四周望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住客们都已经回房休息,客堂里只剩下一个人,她懒散地伏在桌上,手中刻刀翻飞,木屑纷纷落下,一只鸟雀的模样已经差不多成形了。
  迟暮走过去,拖开她对面的椅子,周绮头也不抬,只问了句:“醒了?”
  店小二及时地迎出来,问她想吃点什么。迟暮一见他就想起谢临烟,心里不太舒服,于是随意点了碗面,很快就把他打发走。
  她问周绮:“你吃过了?”
  周绮放下刻刀,拂开桌上的木屑:“你今天睡得有点久。”
  “做了个噩梦,”迟暮低声说,“梦见我师父……他问我,怎么还不去陪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还梦见另一个人,但我没看见他的脸,他抓住我师父不让他说话,然后把他拖走了。”
  周绮看了她一眼:“噩梦挺常见的,这次的梦很特别吗?”
  “这个梦很真实。我梦见他坐在我床边,我摸到他的衣服,还摸到满手的血,那感觉……就像我真的经历过一样。”
  周绮盯着手中那只半成形的鸟雀,微微拧起眉头。
  过了一会,她又看向迟暮:“你记得那只手长什么样吗?”
  “记不清了,”迟暮摇头,“应该是个男人,习武,指节突出,而且很有力。”
  这时,店小二端上了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迟暮道了声谢,待他走之后才从旁边的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搅开碗里的面条。
  隔着袅袅烟气,周绮问她:“他们逼你服毒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拼一把,哪怕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想过,但当时局势已定,我还是更想活下来,哪怕只有三五年——如果我在那大开杀戒,武林盟高手众多,我一定会败。到时候,可能就只是死路一条了。”
  “如果是我,我宁愿死也要拉几个垫背。”周绮又拿起刻刀,刀尖缓缓削过手中木料,卷起细小的木屑,“这说明那个人很了解你,他知道你就算被逼上绝路,也做不出困兽犹斗的事来,否则伤人伤己,他说不定也会被波及。”
  “逼你服毒,根本就不是自证清白,你真的服下剧毒之后,才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你有罪。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只会认为你无力辩解你的罪行,所以才甘愿受罚。”
  迟暮愣了愣,低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当时只觉得,既然事已至此,能多活几年,总比死在这要好。”
  “如果换了别人,未必会这样想。一般人可能都会据理力争,要么就拼个鱼死网破,你这样的,倒是少见。”周绮停下刻刀,抖落刃上的木屑,“所以我说,那个设局的人很了解你。起码他知道,以你的个性,在那样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
  说完又抬头看她:“别看着我,快吃吧。”
  迟暮挑了些面在筷子上,有些心不在焉:“那个人……会是林江阳吗?”
  在瑶县定居的两年以来,她反复地回想当天发生的事,想找一个可疑的人出来,推到凶手的位置上。无论她再怎么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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