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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噩梦里的温阿姨快速地回答了这句话,但是紧接着,还有更大的,更让她无法接受的疼痛。但是当她醒过来时,这份疼痛来源哪里,就像自己暗示自己要忘记一样,她说我忘记了。随后噩梦暂时停歇,她松了一口气,得到了解脱。
  “我忘记了。真的想不起来了。不是说梦里做的事都是不算数,而且因为是梦,所以都不会记得的。这只是大脑进行的日常活动。”
  温阿姨在电话里说,当温尔新问她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只要回答不记得,对方就一定不会再追问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习惯,温心渐渐地不太喜欢和温阿姨说话了。
  温尔新会像温心哪样吗?温阿姨在心里偷偷地想,她觉得温尔新是不会这样做的,她难得头脑聪明了一次,虽然会有些误会,但结果是温尔新并不会像温心,因为这样的回答去责怪她。
  能够解读哪怕再简单的话语,也是一种本事。
  但是也许就像她自己说的,仅仅是不记得,没有别的意思。
  “温心是您的儿子,和父母争吵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温尔新劝温阿姨,哪怕她知道温心对温阿姨的不满,争吵的次数已经超过了普通母子应该维持的水平。根据温心尖刻的性格,这个水平应该标上“∞”,代表着无穷大。
  “那么您爱他吗?”
  温阿姨叹口气回答:“我怎么不爱他呢?他只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呢?”温尔新顺着问下去。
  只要对话足够平常,是编写入日常对话的级别,人的警惕心大概就是“无”,况且温阿姨本来就充满着倾诉欲,充满着对温尔新的喜爱。
  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孩子,紧闭心扉是一件太过分的事。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想法,恐怕只有温阿姨才能明白是什么理由。
  温阿姨抱着轻松的笑,说还能是什么呢?无非是两个孩子吵架了。心心还小,儿媳妇也还小,毕竟他们还不到三十岁呀,怎么不算小?
  她时常担心温心,担自己的孩子过于脆弱,仿佛小小的风雨就能吹碎他。
  “您该劝劝他们,结婚了……”温尔新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放心吧,毕竟她是这么喜爱您的儿子。又怎么会分开呢?”
  会分开的。
  仿佛有个人突然替温阿姨回答了,她受到惊吓般跳了起来,随后四处张望,她问温尔新我说了什么?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温阿姨支支吾吾,说不记得了。
  温尔新说您并没有说任何话。
  然而她并没有因此镇定下来,婚姻应该包含爱情,婚姻应该代表着时间的长久……诸如此类,她拼命地在心里歌颂将男女连接在一起社会制度,没有会消亡的婚姻。
  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孩子,紧闭心扉是一件太过分的事。还要再加上一个前提条件,是要双方共情,对打开心扉有足够的确认。否则就像温阿姨那样,“我的打开心扉了,我要开始倾诉了。”
  骗自己总比骗别人来得轻松,没有任何负罪感,即没有任何成本的自我犯罪。
  温阿姨有些神智不清,向温尔新说:“谢谢。”
  “下雨了。”温尔新提醒她。
  “下雨了吗?”温阿姨恍恍惚惚,“是不是有声音?”
  没等温尔新回答,她又自言自语地说肯定有声音。
  是吵架声。
  “为什么是吵架声?”
  “有个声音在尖叫。”
  一个女孩,温阿姨闭上眼睛可以想象得一个嘶吼嗓子的形象,下一秒形象更加清晰,对于她来说,当妈妈还稍显的年轻幼稚的面孔,因此喜怒哀乐总是来得快,来得明显,好像是恨,是埋怨又是爱的东西,最好是一股脑全部发出来才解气。随后外形轮廓上很久没有清理过的头发,还有令她受苦,累赘的肚子。
  门外还有别的声音参与了进来,学了一手衬托的好技术,低沉恭敬并不是真的,而是用了幌子,指责小姑娘的颠三倒四。
  这里会发生一种歧视,谁都意识不到的歧视——疯狂的话语需要更疯狂的佐证才能证明真实,冷静的话语始终是拿着永久通行证的赢家。
  人们关注的将永远不是话,只是具有好皮囊,欺骗意味的表达方式,从而就忽略了脚底下的万人坑。
  极为不甘不愿,又害怕的呼吸,温阿姨猜她们一定是下楼了,她挂了温尔新的电话,随后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她想她的儿媳妇是多么不幸,温奶奶回来了,想起温奶奶,温阿姨就有习惯性的毕恭毕敬,什么话也不用思考,思考了后提出异议。久而久之温阿姨又怕温奶奶了。
  温阿姨徘徊在最后一级台阶,不想靠近客厅溢出的灯光,那里有一道不详的影子,隐藏在黑漉漉的洞穴,隔开了温暖的光。有时候影子的可怖也根据人来分,温奶奶的影子是畸形又巨大的,但她又实在想知道儿媳妇会怎么样,无意中没什么企图就同情起了可怜的小姑娘。
  下了雨,这时她想起来今晚会是大雨天,有好几场肆虐的风。
  小姑娘哭了,是温阿姨猜出来的,她看到映到墙壁上另一个可怜萎缩的影子,腹部隆起。
  就像她应该和我那时一样。
  温阿姨踌躇了一瞬,踏下最后一级台阶,一下忍不住拧起眉,她听不见温奶奶的声音,以为耳朵聋了或者雷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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