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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快吟得要一脚跨上栏杆跳舞了。他醉得厉害,坛中的酒被他自己的幻术弄得永远都喝不完——他其实早就喝净了,只不过他都分不清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突然一颗烟花高高地升空、炸开——是亥时了。随之而来是流星逆行一般的烟火。行人们全都驻足凝望,孩子们,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们,甚至是河里的灯似乎都停了下来。神仙下凡的庆典,每个人都在感受神的恩赐,神的庇佑——纵使这位正一无所知地醉着。
  “明花硝烟尽,待有重开时。”初元随意念叨着,又盯着天上炸开的一朵。
  多美的风景。
  时鉴远远望着,忽然觉得,初元是真的属于这一片人间烟火。
  仿佛很近,仿佛离自己又很远——但实际从未离开过。
  一轮烟花过。初元看够了,被酒精泡透了的脑子控制不住手脚。他背过身倚在栏杆上,顺势要这么滑下去时,突然给人握住了胳膊。那人力气极大,竟单手将他撑起,另一只手展开衣服,披在他肩上。
  初元拢了拢即将滑下去的外袍站好,偏头看了一眼来人,是时鉴。他都忘了自己还在跟时鉴闹不愉快这件事,傻乎乎地“嘿嘿”一笑,完全没打算给时鉴这张脸留面子。
  “你用我的脸出来撒酒泼?”时鉴想呛他两句。谁成想初元傻笑两声:“好看呗。”
  凑近来看,初元确实仿得□□无缝,连时鉴脸上哪处细微的纹路都仿得一清二楚,叫人误会他是对于时鉴的脸有多少熟悉。时鉴因这想法心里头一动,莫名慌乱地撇开了目光,轻咳了两声:“站好,不要歪歪倒倒。”
  “我站得很直。”初元半倚在时鉴肩上,半倚在桥栏杆上说。
  “并不。”
  “是你站歪了!”
  “非也。”
  时鉴完全不晓得怎么顺着一个醉鬼说话,一如既往反着他来,交流变得十分困恼。总之是半拖半拽给初元带回家的,他给初元扔在床上,端了脸盆和毛巾来给他擦拭。伸手要去扒他衣服,被初元一把把手扣在胸前。
  初元直愣愣盯着他,眼神清明至差点让人以为他装醉:“你果真图谋不轨。”
  时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要杀要剐你随意,”初元攀着他手坐起来,还抓着放在胸前,“临死前我就问问你,我到底有什么好图的?”
  时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给他一把按回去:“睡觉。”

  ☆、第十三章

  “你跟来干什么?”
  “一世惩罚已经结束。我奉命来此接你回去。”
  初元颇为不屑地一挥手,转身朝着奈何桥走。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时鉴一眼,反倒是跟孟婆致意。
  他向来是待人和蔼友善的,大家都很喜欢他,无论是作为神还是人。
  除了对时鉴。
  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是常态,却又很诡异地会在一块儿喝酒聊天,或是结伴同行完成祈愿。也不知是关系是好还是恶劣。
  除了现在。
  初元对他没有一句话说,倒是跟站在桥头的孟婆相谈甚欢。孟婆注意到初元身后还站了一位,瞥了一眼:“那位是……”
  “与我曾同列万神殿的时鉴真君,不过他不常接地府的单子,不认识也无妨。”初元说得轻描淡写,一副不熟的样子。
  时鉴知道自己站在那里不好,主动走过来,跟孟婆行了个礼,算是见过面,打过招呼了。
  虽同为神族同僚,但毕竟隶属不同的部门,几人不熟也是自然。初元只见过孟婆一遍,俩人还算合眼缘,聊得挺来。
  但是她看时鉴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好了。
  她那张漂亮的脸皮笑肉不笑着,连打量他都懒得多给眼神。孟婆没对时鉴说什么,继续与初元讲话:“那初元你这次来又是......”
  初元一脸理所当然:“过桥投胎啊。”
  孟婆还在“这”了半天,时鉴闻言大惊,抓着初元已经朝着汤碗伸过去的手:“不可!”
  初元没理他,也没给他眼神,轻轻把他抓着自己的手给拂下去:“烦劳加点剂量,上一回......没忘掉啊。”
  孟婆看看他看看时鉴。时鉴仍是坚持:“不可,这东西怎能喝多?”
  初元见孟婆没动静,自顾自去舀汤:“我下回要是再来,有空就帮你调调配方,着实不大好喝。”
  时鉴依旧插话:“不好喝就别喝。”
  “时鉴真君。”初元忍无可忍,当着他的面将手上的汤一饮而尽,“您不觉得尴尬么?这儿有谁理您?您究竟在坚持些什么呢?”
  “我……”
  “哦是了,您连心都没长,哪儿晓得什么是尴尬。”初元放下碗,望着滚滚忘川河水,水面飘着一盏盏小灯,烛光摇曳着随水而去。
  那是执念魂灯。人死固有执念,一碗孟婆汤下肚,就什么都忘了,但是不甘心,那些执念也随着记忆而去,往往都会取一些微不足道的魂力,点上一盏执念魂灯,放进忘川。
  那跟人界祭奠时放的河灯也没什么两样,飘给你想求的人或是神,若是运气好被人接收到并且完成了,也能就此了无心愿地去投胎。
  但好似是把魂灯放进河里,这桩心事就此了了一样。
  是一种宽慰,也是一种释然。
  孟婆盯着初元和时鉴,生怕时鉴用什么强硬态度给初元带走。她地府也不是无人,哪儿轮得到他天界的人过来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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