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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长老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
  然而江别一朝殒命,这老人也花白了大半鬓发,缓步踱出天相宫时,颇有憔悴倦色。
  万俟昌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江别死后,他显然已经成了天相峰中小一辈弟子的领头,眼光瞪了凌昱一眼,却并不开口。
  见他如此,周围的天相弟子也纷纷缄默不言地聚拢在他身后。
  天相长老向着他微微点一点头:“专程造访,凌师侄有事相商?”
  凌昱心中有数,周围的天相峰弟子之所以不敢对他发难,多半是因着天相长老在场之故。他微微地低了低头,单膝点地,双手将那不断挣扎扭动的犼兽奉了上来。
  “弟子在大荒渊中捉获一只妖兽,还请师叔验看。”
  天相长老的眼光微微一垂,自有万俟昌上前接过妖兽,检视片刻,轻声道:“师尊,不过是只平平无奇的犼。”
  天相长老伸手接过犼兽,右手拇指与食指钳住它下颌轻轻巧巧地一捏,便迫使犼兽挣扎着张开嘴来,旋即翻手一寸寸捋过它背脊骨骼,细细验看一番,方道:“如何?”
  凌昱自怀中拈出两只玉色小盏,皆是琉璃打造,晶莹剔透,清晰看得出两只琉璃盏中各自盛着色泽深红的黏腻土壤,隐约传来淡淡的腥味。
  “这只犼兽由弟子在大荒渊中捉获,自从梅清渐被囚入大荒渊中,它便以舔舐浸有鲜血的铁链饱腹。
  “神裔血脉之中灵力充溢,这妖兽因此而修为大有长进,久而久之,就不愿再饮其余的鲜血了。”
  天相长老微微紧了紧眉头,一时却并不开口。梅清渐乃白民神族后裔,此事在昆仑弟子中或有质疑议论,但在诸峰长老中,自然都是心中雪亮。
  凌昱揭开自己的衣袖,并指引气,浅浅划开一道伤口,渗出的鲜血递至犼兽口边,犼兽却往后一避,很不给面子地挣扎了起来。
  凌昱垂下手去,也不顾及流血未止,眼光灼灼地道:“据闻帝夋生帝鸿,帝鸿生白民。而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混沌。
  “弟子曾查阅天同宫中典籍文献,此事确然属实。梅清渐若是白民族后裔——如此推算,他与混沌当有同一亲族的血脉联系。”
  天相长老沉下脸色不再开口,凌昱奉上两只琉璃小盏,又道:“这两只琉璃盏中,分别盛有浸过鲜血的土壤。
  “其一是七杀崖雪层下凝固的冻土,弟子埋葬昆仑先烈师兄的遗骨时偶然挖掘得来;其二浸有混沌妖血,乃是当日弟子与混沌交手之后,由梅师弟遣人收集,保存至今。”
  他躬身将两只琉璃盏放在地上:“师叔不如一试,这犼兽舐惯了梅师弟的血,对于混沌的血想来亦是熟悉。
  “若是两种土壤中的血渍大致相同,想来总能证明,混沌曾经滞留七杀崖中。”
  天相长老沉默片刻,俯身将犼兽放在了地上,小家伙果然一头钻进了浸有混沌鲜血的琉璃盏中,鼻翼微微翕动两下,埋头胡乱舔舐起来。
  凌昱拎起它的脖颈,重又接近了盛有冻土的琉璃盏旁,那犼兽嗅闻两下,倒也勉强舔了舔。
  一时之间,周围的天相峰弟子面面相觑,窸窣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凌昱直起身来,缓缓地道:“当日在天相宫中,梅师弟代我作证,曾说混沌化身七杀长老藏身昆仑山中,极有可能是他杀了江别。众位师长道他无凭无据,无人能为之佐证。
  “今日弟子以此为证,混沌确然曾经栖身七杀崖中,确然曾经对我出手,确然有可能伤及江别。
  “梅师弟当日所言,绝非空穴来风——还望师叔三思。”
  他眼光坚毅,一字字掷地有声,坦坦荡荡地正视着天相长老与他身后的一众天相峰弟子,浑然不惧。
  偌大一座昆仑山中,像是孤伶伶只有他一个人,为了无人留心的晦暗角落而执意发声。
  天相长老仰首凝视天际,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所言干系重大,并非一时半刻之间所能厘清。……后山的竹林比这里幽静,凌师侄,与老朽走一走散心罢。”
  凌昱微微一怔,天相长老已然振袖前行,天相峰弟子之中频频交头接耳,然而师尊既已开口,倒无一人胆敢随行。凌昱踌躇片刻,提步跟上他身后。
  天相峰中青葱笼翠,日头打下来略显灼烫,两人沿着山间溪流缓步行去,潺潺流水倒是能浸润得心境平和。
  转过一个弯,凌昱只觉得眼前微微一暗,原来这里连绵生长着大片竹林,清幽凉意扑面而来,风吹竹海沙沙作响,隐约能看见竹林中错落分布着好几座古朴墓碑。
  他脚下步子微微一顿,已然知晓此处正是天相峰中的墓园。
  江别身为天相一脉的首徒,以往每逢年节,时常来到此处祭奠先辈。凌昱少年时性情张扬跳脱,颇厌墓园晦气,是以从未跟随江别来过。
  想不到一朝再来,却是为了祭扫故人。


第40章
  天相长老当先走上前去,这一片墓园中所葬的天相峰弟子自然是以辈分前后排列,走过近处的错落陵墓,竹林最深处仅有寥寥几块墓碑,都是这一代里英年早逝的年轻弟子。
  江别墓碑前搁置着好几束叫不出名字的花,雪白玉润,花瓣上犹带新鲜露水。
  凌昱微微俯身下去,久久地凝视着江别的墓碑。
  江别下葬之时,凌昱已经被囚于七杀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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