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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天机长老设阵之时,专以抵御梼杌、饕餮为要,对这些无甚威胁的小妖兽,倒也就轻轻放过了。
  两人之间一时静下来,凌昱颇有些不自在。
  他在七杀崖底已有三个多月,本该静心闭门思过,但天机长老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他倒有大半时间是潜进大荒渊里看望梅清渐的。
  梅清渐逐渐伤愈,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始终却待他淡淡地不远不近,言语之间礼数周全,却分明是疏离得很了。
  远远地响起御风破空之声,薄九御剑而落,捧了满怀的鲜果与山泉水回来。他目不斜视地向梅清渐走去,路过凌昱时,只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们这里气味腌臜,凌师兄不必久待了吧。”
  凌昱只做没听见。梅清渐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薄九手中接过了水囊:“找到了吗?”
  薄九立时道:“我找到了,就在七杀崖下。坐北朝南,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师兄放心。”
  梅清渐点一点头,从身边一小堆白骨中仔细挑拣片刻,挑出几块较为完整的骨骸,就着一线微弱天光细细比对。
  凌昱在一侧看着,恍然意识到他是要挑出前人尸骨拼整安葬,看了片刻,忍不住插口道:“这些骨骸都弃置了上百年,要是一不留神拼错了头颅和身子,只怕是对先人不敬。”
  薄九狠狠瞪了他一眼。梅清渐淡淡地道:“世间两片树叶尙不相同,遑论骨骸。分辨骨骼形态、大小用以判断骨龄,反而比容貌判断更确切得多。
  “虽不能十拿九稳,总算也有几成把握。即使不慎有错,先人知晓我们的心意,想来也不会太过怪罪。”
  他一一比对不同的骨骸,最终收整出几副残破骸骨,尽数交予薄九。凌昱即刻起身道:“我与你一同去,七杀崖下各处地貌,我已熟悉得很了。”
  可薄九的气量显然比梅清渐要窄得多,看凌昱起来,他反倒向后连退了两步,戒备道:“师兄的吩咐都有我来办,不劳阁下费心了。”
  他没给凌昱留半分颜面,径自怀抱着枯骨走了出去。一时间凌昱颇有几分讪讪的,他原本性情桀骜,半分亏都不曾吃过,委实是为了梅清渐的情面,方才对薄九一让再让。
  梅清渐虽则淡漠,倒也不必刻意给凌昱难堪,见状轻声道:“角落里有些我择出的残破碎骨,经年累月,早已分辨不出骨龄了。凌师兄若是有心,就请代我也葬了吧。”
  凌昱当即应声,顺着梅清渐所指的方向兜了一捧碎骨,果然都已是零碎不堪的了,其中好几块还斑斑驳驳地沾染着梅清渐的血,色泽晦暗,他站住了,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放心。”
  梅清渐阖了眼睛,只做听而未闻,一言不发。
  踏着簌簌作响的雪地,凌昱缓步走向七杀崖底,他只怕一不留神遗落了一两块碎骨,因而格外留心。
  这一日晨起又下了一场小雪,好在日光已盛,积雪渐薄。这时节已是暮春初夏,只是七杀崖地处荒僻,方有春雪景象。
  七杀崖底的角落里有个半尺见方的小小坟墓,说是墓,不如说是个雪堆更贴切些。凌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低头看了眼怀里兜着的碎骨,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墓前立着一块小小的木制碑牌,尚不见破败模样。他伸手抚去积雪,梅清渐幼时的稚嫩字迹当即映入眼中。
  前一次看到这座坟墓,尚是梅清渐初回昆仑的时候,时日未满一年,世事境况却已是天翻地覆。
  凌昱静了片刻,转身走向不远处,在貜如之墓的西北角方向,俯身放下了满怀的碎骨。
  新雪蓬松,浅层土壤也尚显松软,凌昱在左近寻了趁手的石块以代锨铲,刚挖出个一尺见深的土坑,不留神一把掘下去,当的一声响,石块磕在什么坚硬物事上,碎石粒飞溅,隐隐震得他虎口发麻。
  凌昱皱了皱眉头,丢下石块徒手挖开了土。此处土壤深埋雪底,只怕经年累月也无人动过,他这一碰之下,只觉得色泽深红,黏腻发湿,入手尚有淡淡的温热之感。
  拂开表层土壤,更深处便是昆仑山千万年来所深藏着的地下冻土,因着七杀崖中寒冷彻骨,此处的岩石与寒冰冻结一处,屈指叩击,隐隐似有金石之声。
  凌昱收回手来,指节沾了不少黯红土壤,凑至鼻端嗅闻,隐约嗅得见淡淡的腥味。他只觉古怪,正要躬身细看,忽而听见护峰阵法细细吟响,有风声由远至近落至身边。
  这气息来得格外熟悉。凌昱蓦地绷紧了脊梁骨,周身凛冽真气蓄势待发,他静了片刻,随即才慢慢直起腰,转过身来。
  “……宁子亁。”
  眼前的蓝衣青年随手将长剑归拢鞘中,微微一笑,正迎着凌昱走了过来。宁子亁看去一派闲适潇洒,气度和煦,原先的病容也消减了不少,唯独眼眉之间仍隐隐泛黑。
  他原是个格外清俊的青年,此刻看时却有些阴森诡气。他站住了脚,四顾眺望一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七杀崖中四时严寒,到底度日艰苦,委屈凌师弟了。”
  凌昱冷冷地哼了一声:“有话快说,不必在此矫揉造作。”
  宁子亁微微一笑,并不与他计较,缓声道:“而今天枢师叔代理掌门一职,山中上上下下琐碎事务千头万绪,他老人家迫切需得座下首徒相辅。
  “诸峰长老合议——百日思过,也算得上是小惩大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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