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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出宫,元禾从外面急急地赶来,行礼后道:“王上,您真的要去江府吗?”
  “对啊,”阮羲奇怪道,“怎么了?”
  元禾:“奴婢去备马的时候,听他们说,江府如今闭门谢客,一个人也不肯见。”
  “……任何人?”
  元禾点头:“连明察将军都进不去。”
  “那孤也不必去了,”阮羲淡淡道,“反正有洛风在,你去准备一下今天要批的奏折。”
  元禾欠身应下,到另一边去整理奏折。
  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阮羲站在门帘的另一边,早晨金色的日光通过窗户穿进来,却只照在他身前隔了几步的地面。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像是在看那片日光,又仿佛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元禾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第九十章
  这几日天气都很好, 在时雨时晴的六月,显得犹为稀奇。
  像是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临肆虐之前, 以玩弄般的心思给予世间些许平静。
  元禾捧着一封信往长泰殿内间走去。
  这几天她在王上身边侍奉, 总是带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王上言行举止一如往常, 不曾有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觉得, 跟平时不一样。
  所以说话做事时, 都情不自禁地更加谨慎。
  “王上, 太傅的密信。”
  阮羲搁下笔:“拿过来吧。”
  元禾呈上信封, 目不斜视, 安静地侍立一旁。
  阮羲打开信封一一展开,里面信纸足足三张, 每一页都写满了字。
  三页纸也不算多, 阮羲只读了一遍, 可是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时,久久没有动弹。
  元禾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王上?”
  阮羲忽然把信又匆匆扫了一遍, 然后快速叠起握在手里, 猛地站了起来。
  “王上?”元禾吓了一跳,“您要出门吗?”
  阮羲胡乱点了点头,扔下一句“孤自己走走”, 满桌子的奏折也不顾了,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留下元禾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门,又看了看桌上的信封,不知所措。
  纵使一无所知,可元禾平白就觉得,自己谨慎了这几天的缘由,可能被什么给刺激出了一个口子。
  好像有些事情,很快就要见个分晓。
  到那时,是晴是雨,自有定论。
  阮羲拿了信,只身从长泰殿走出去。他简直不是在走,若非仪态没变,按速度来看,说是在跑也没问题。
  手里质地轻薄、细腻洁白的纸张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扎手且沉重起来。
  信上说的都是什么?
  说他的父王当年移情别恋,眷宠新人,背叛跟母后的誓约,并非本意,都是因为林忠实下了药?
  而卞有离性情变化,举止有异,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还能有这种说法吗?
  阮羲紧紧地抓着信纸,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把它握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哪条路,所幸一个宫人也没有看见,再想往前时,发现前边是被锁住的一所宫殿。
  他怔怔地看着宫殿的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是他母后生前的居所,也是历代王后的住处。只是当年林妃提出要住进来,却被父王拒绝后,那女人便使小性子硬要封了这所宫殿。
  从此之后,这曾经是全荆国最尊贵的女子才能居住的地方,就变成了废弃之地。
  但幼小的阮羲当然不甘心,他想念母后时,就很想回去看看。有一次实在太想进去,就带着江延来帮忙,把宫门的锁给弄坏了,这锁也就是看着完整,其实一拽就开。
  后来他偷偷进去好多次。
  可是自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因为要面对的太多,痛苦太多,艰难太多,到处都是刀剑相逼,多走一步就是无底深渊,少走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这个宫殿里锁住的,是未经风雨的那个自己,虽然有着无知的幸福,却太过没用。
  所以他不想进去看。
  而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父王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像是忘记了跟母后的恩爱过往,山盟海誓都只剩了薄情寡义。
  可是……是这样吗?
  太傅信上说,这都是洛风的话,因为这药来自洛国,在许久以前从西什那边传到洛国去的,因为药效可怕,很快就被列为禁药,不允许出现。当时王室彻查,只有两盒去向不明。
  林忠实不知道是从哪儿搞到手这两盒,因为一盒只够对付一人,所以他用的也十分小心,一次用在了先王身上,一次用在了卞有离身上。
  事实证明,药效的确立竿见影。
  阮羲在宫门前站了半晌,试探似的向前跨出一步,当即就要收回来,却又硬生生忍住,把脚落在地上。
  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显得简单多了。
  一步,两步……他终于走到宫门前面。
  锁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朱红宫门也不复往日鲜亮,漆皮成片成片的褪下来,留下斑斑驳驳的红黑印子。
  阮羲伸手碰了一下门锁,手指立马沾了灰,他收手盯着手指头看了看,又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把门锁一拽。
  阮羲没想到,数载已过,原来开锁的方式还留在他手上,经年未改。
  他把锁打开,掩着口鼻把门重重地一推,灰尘四起下落,片刻之后,可算是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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