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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寂寞地住在楼下,三天两头叫,楠楠,楠楠。
  迟楠打听过,方肆懿最近的戏是明天的晚场。
  当夜失眠,路过迟杄房门口。
  闷闷的咳嗽绵延而上,缠住迟楠脚踝。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推门进去。
  远远地看,睡在光中的睫毛发抖,口中嘟囔着梦话。
  轻手轻脚到床边,俯下身,听清迟杄的呢喃。
  “别走......太快了,哥哥跟不上。”
  这种话他只允许在梦里讲。
  说不上来的难过,避无可避的心软。
  迟楠重重叹气,甩掉拖鞋,钻进灼热的怀抱。
  被这不管不顾的动作弄醒,迟杄锈住似的眨眼,去摸近在咫尺的嘴唇。
  “做梦了啊。”
  饮水湿润过的唇微凉,舌头搅进去,把高温引渡到自己身上。
  亲完,迟楠的头埋进他胸膛。
  “那你继续做梦吧。”
  鹦鹉发疯叫了一整夜,第二天到下午便臊眉耷眼的。
  “喂,你可别死啦。”
  迟楠拎起笼子凶它。
  “你死了,不就成我欠他的了。”
  鹦鹉蔫蔫地回应:“楠楠。”
  司机去发动车,他站在门口闲的没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许是将养得好,已经可以维持风度到处走动,还不能奔跑蹦跳。
  这鹦鹉似乎瘦了,明明有按时喂。
  “说点别听听?”鹦鹉瞅他一眼,给他个屁股。
  “楠楠,楠楠。”
  显然是不会。
  “废物。”
  迟楠生气了。
  方肆懿送他一只废物鸟,是不是存心讽刺他。
  “唉。”
  那鹦鹉低下头,啄胸前的羽毛。
  他眼睛一亮。
  “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鹦鹉又抬起头,歪着脑袋瞅他:“唉。”
  乐得迟楠车停在跟前都不顾,摇晃起鸟笼。
  “你这小畜生,还会叹气。”
  遭到蔑视的鹦鹉决心反抗,上了车,怎么逗也不再开口。
  迟楠自觉无趣,把笼子放到一边。
  戏园子早早地上了灯。
  一入其中,前庭花木扶疏,灯火葳蕤,竟不知此身何在了。
  不是方肆懿常挂着戏的那家,这家安置在私宅内,装潢更为精巧讲究。
  进了这里的角儿大凡没感到身入了戏园子,倒像赴哪个显贵家中的堂会。
  门口四个大字:怅望江头,铁画银钩见骨。
  方肆懿勾好了脸,对着镜子默戏。
  他默戏时习惯有人在身边。
  等发直的目光从镜中移开,投向绿意幽冷的窗外,骆芝生才敢开口:“您说,我小师娘会来吗?”手绢绕上三绕,抛出去,方肆懿掩嘴而笑。
  眼神里除开肃杀的媚,还有一丝温情。
  “会的。
  他自己剪不断尾羽。”
  汽车发动的声音顺着风,飘入敞开的窗。
  躺在床上的迟杄坐起身,扭了扭脖子,踏进浴室。
  脱下睡衣,冷水淌过线条悦目的身体,浇透眉眼与短发。
  迟杄睁开眼睛,抹去脸上残留的水。
  “太好骗了,让人怎么放心。”


第16章
  提前被告知妆面后的人,听或看便如坐针毡了。
  迟楠知道他是什么人,见杨贵妃醉眼迷离,徒增悚然。
  “摆驾——”台上人宝相庄严,袅娜步来,摇扇唱起四平调。
  听着听着,咂摸出一点趣味。
  眼前的贵妃满腔心事,却大片大片唱月亮,比嫦娥。
  诗经时代讲究比兴,撑个含蓄千年至今。
  方肆懿是含蓄的人吗?初初见面,在土匪窝狠干了他一场。
  要他怎么不恨。
  金鲤鱼长空雁见了贵妃心折,可迟楠不是个物件,心肝健全,是个痛觉发达的大活人。
  “且住——且住——”快到醉酒的关头了,鼓点擂快,胡琴转急。
  日子不像胡琴,可以紧紧地拉。
  纷至沓来,熬着呢。
  第一杯,太平酒。
  连天枪炮,百姓流离,纸币滥行,哪来的太平。
  第二杯,龙凤酒。
  龙和凤才呈祥,二龙戏珠,白白你死我活的份儿。
  第三杯,通宵酒。
  何人与他通宵?拼了满朝文武不分昼夜所造,得他赏饮区区几盅。
  何人够格与他通宵。
  人生在世如春梦,当做一场春梦吗?多轻易。
  只是有缘有故的恨,从来不能轻易释然。
  折子戏到了场终,迟楠惊觉泪流满面。
  为的不是拈酸吃醋的杨妃,他哭自己。
  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哭哭啼啼不好看。
  摸出手帕揩泪的当儿,笼中鹦鹉通人性般叫道:“楠楠,爱楠楠。”
  他愣住。
  原以为的叹息,竟是个爱字。
  “爱楠楠,爱楠楠。”
  这下免不了大哭一场,哭时运不济,哭命途多舛,不在当下罢了。
  戏院上来一名小厮,脸上挂着重复使用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不会旧,迟楠却得一次性发泄。
  “是迟少爷吧,方老板有请您后台一叙。”
  宅子内里仿园林而建,穿花拂柳,回廊九曲。
  纵然十八曲也不足迟三少想明白自己的心。
  动用智慧思考,方肆懿这种亡命徒,接近他带了目的,留住他也该一样。
  那些巧言盟誓尽是可耻的手段。
  直觉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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